这是德彪西的管弦乐上的代表作。他是从象征派诗人马拉美的诗《牧神午后》得到了灵感而作曲的。作曲年代为一八九二年,两年后在巴黎开演。马拉美的诗,据说是用言语的调和的结合,使读者感到诗的情调与氛围,在其本国人也极难理解,翻译是绝对不可能的。诗的大意如次:
“牧神,一个天真而热情的活物,他在黎明的森林中觉醒,追思昨日午后所经验的事,他似乎曾经受了白色与金色的女神,神圣、柔和的放纵的水妖的访问?又似乎他所想出的追忆与他的笛中所吹出的音符一样,仅属于无形的幻影?——这等问题他都不能确定。但见那边的湖中的褐色的芦草间,的确有纯白的印象又渐次模糊了。他为欲获得这东西,愿意舍弃其支配森林之神的资格。红色的蔷薇丛的那一方,似乎有金头白茎的百合花的花园。追忆不绝地消失……”
这诗描写恍惚如梦的境地。经德彪西翻成音乐,更加恍惚如梦,全无具体的描写了。诗所具有的幻想的,官能的,陶醉的,幽丽典雅的,好像蒙着薄雾的感情,由德彪西用音乐全部传写出了。
其曲由长笛的独奏开始,所奏的是忧郁而柔和的旋律,反复多次。木管的和弦,圆号的幽远的音,清凉圆滑的竖琴的音,使这印象十分鲜明。不久这主题就展开,加用双簧管,单簧管,成对话的体裁。次由单簧管奏出诉述感情的满足与恍惚似的新主题。最初的主题又出现,最后由大提琴的独奏合了长笛的旋律,而音响次第消失。
《牧神午后》从谱面上看虽然各个部分调号都划分明确,但实际上,曾经被规范为大小调体系的音阶、调式在这里早已让位于更多样化的大小调式和五声音阶、七声性自然音阶、半音阶、全音阶等,其音乐的和声、调功能性也都已被大大削弱,各种平行和弦的块状印象都说明作者已将注意力转向了更为丰富的色彩处理并导致了某种调性调式的游移和模糊;乐曲虽然采用了大型管弦乐队,却没有采用常规的大乐队配器(包括几乎不用大乐队全奏,而注重细腻地品味单独分离开来的音响与音色效果);乐曲虽然有相当于主题那样的基本乐思,却没有采用西方传统音乐那样的加工方式加工、展开(而主要采用了类似东方音乐的线条装饰性加工和反复展衍);乐曲没有结构轮廓清晰和比较明确肯定的经典曲式归属,但其音乐的陈述仍然可以大体分为三个层次,形成一种比较自由的包括有对比、再现、同时又含有许多变奏性因素的三部性结构。以下是乐曲具体的陈述与结构状况:
第一部分:以单一主题为基础,通过变奏性的反复与展衍,形成并强化人们对第一种气氛的感受——这是一支甜美的、孤独的,但又缺乏明确重音的旋律:
它最初由长笛轻声演奏,以半音化的线条为主,暖昧地游动着,先向下滑动至增四度音,而后又反行浮动到上方增四度音……形成一种调性十分模糊的主题,它一露面,便与注重节奏重音循环、又注重调性调式功能的传统音乐格式拉开了距离。给人一种弥离恍惚的感觉,略微带着一种倦意,恰似牧神在酒后处于其想时感受到的那种状态。作者不喜欢原样反复,也不再希望使用传统的装饰变奏,所以来用了更带有随意性和即兴性的重复做法,运用主题句头反复,句尾自由展衍——这很有利于作曲家在细腻的配器当中赋予基本主题更丰富多样的音色变化,使我们几乎是可以感触到那牧神午休的草地:林间午后热烘烘的潮气和苍穹间自然光线的变换;牧神那懒洋洋的神态和昏昏欲睡的感觉……
第二部分:这是音乐的中间部分,但其中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鲜明的主题对比或交响性、戏剧性的音乐展开。它们只不过是从前一部分的音乐材料中派生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新的旋律线条,更带有五声性或全音阶音列特点:
情绪较前略微活跃了一些,抒情的热情和对美的赞叹成分也略微增加了一些。织体和调性、调式变换都较以前更为丰富、频繁。但这里仍然好像是在继续作歌唱性的陈述,而缺乏传统意义上的积极的、更富于动力性的展开。它们不过是在新的陈述的阶段中,更多地进行了一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音调渗透与交织,气息也越来越舒展——作者似乎主要是通过旋律的发挥和力度上的强调来构成乐曲的高潮。这一部分大概就是作曲家着意要描写的、令牧神极力追寻的欲望,那似乎是真实经历过的故事或幻境。
再现的第三部分:音乐又回到了原来比较消极和静观的状态。但是织体的装饰性较第一部分更加丰富,配器也更加精致。此外,中部的某些乐思也参与了同再现的基本主题的对位性结合。音乐表情好像是趋于更加怠倦和模糊……尾声的音色是加了弱音器的法国号和小提琴,音乐在片断性的主题材料回亿中渐渐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