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与即兴伴奏] 《爸爸的心就这么高》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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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4 16: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九章 在美国辉煌

第一节 这是梦吧

在中国遭罪吃苦,到美国享福了,至少在生活上如此。住惯了狭窄的地方,却在这种豪华宽敞的居室找不到安全感了;住惯了阴暗潮湿的地方,适应了任何脏兮兮墙壁的眼睛,却被这白玉般光洁的四壁弄得一片晕眩。4 6 岁的郎国任可谓大半生时光已过,该吃的苦都吃到了,该遭的罪也都遭到了,只是他这辈子也没敢想他会到美国来安家落户。这是他的家吗?

他又在梦中吓醒——他怎么又得回到那个玻璃上都糊满了机油的车间?

儿子从学校拼命往家跑告诉父亲,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来了!

——本章题记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怎么亮得这般宽敞通透呢?窗帘挡不住热烈的光线,好像地底下也有光线射进屋子。这是自己的家吗?怎么像宾馆一样?白色的家具,白色的门,白色的雕刻花纹,简直就是白色的宫殿。在这片白色的迷惑中,郎国任醒来了,却依然迷惑。

住惯了狭窄的地方,却在这种光华宽敞的居室找不到安全感了;住惯了阴暗潮湿的地方,适应了任何脏兮兮墙壁的眼睛,却被这白玉般光洁的四壁弄得一片晕眩。4 6 岁的郎国任可谓大半生时光已过,该吃的苦都吃到了,该遭的罪也都遭到了,只是他这辈子也没敢想他会到美国来安家落户。这是他的家吗?墙上明明白白挂着一联书法:“夜静见空色,身闲忘去留”,还有一幅山水中国画,是昨日他亲手镶嵌的。这一切都在向他印证房间的真实,可他总是怀疑*不住。

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从来不相信什么神话传说,也从来不看这种没用的东西。但是,他此时真就陷入了童话感觉中。恍恍惚惚,让他无法心定。他就那么睁着两只大眼睛瞅着真实的美国的天棚愣神——

他的眼前顽固地出现了那个破旧的标准件四厂,那道破败的围墙,那个他天天必须准点赶到的脏乱的车工车间。墙壁跟工作服似的,油渍麻花,窗户的玻璃糊着一层无法擦洗的油腻,一眼看去,把天空都弄脏了。还有他的工具箱,他自制的每天插空练习运弓的二胡,他再干净,也逃不脱油腻的涂抹。还有那个铁嘴书记,他的鼻窝处积淀着灰垢,对他的超假批评:你咋不到扭腰(纽约)?怎么可能呢?那时候谁敢作这个梦?

或许是小工厂对他的命运影响太深了,他困在这里的年头太多了,他每每在遇到最好的事情时,总是心有余悸,总是要梦见自己又被送回到这里来了,继续穿上工作服,继续开动他那台破旧的车床。一张张熟悉的油黑的面孔笑着瞅他,好像在说,你这么能耐那么能耐,怎么到头来又回来了呢?而死要面子的他在梦中无能为力,既不能申辩也不能躲避,只有赶快醒来,逃回到现实。人家的梦都是美好的,都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可他的梦却充满沮丧和苦涩,弄得他痛苦不已。也怪了,随着时境的好转,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这种重复的梦——回到小工厂受到嘲笑,不断地追随着他,让他根本甩不掉。在美国呆了一年多以后,他还曾重复这种烦人的梦境。

郎朗醒了。平时,都是父亲比他先醒,先起来,为他打点早餐,做好了再喊醒郎朗。可这次他见父亲定定躺在那里瞅天棚愣神儿,便猜到了父亲此时的心情。

伴随着父亲一步步走过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沈阳到北京,家的变幻,真就像奇迹,一睁眼就变成了这么好,怎能不让老爸感慨万千?自从父亲住院做了手术,郎朗就发觉父亲真的有点跟过去不一样了,比过去反映迟钝了,也比过去变得更多愁善感了。儿子此时,完全能够体谅他的饱经忧患的父亲。于是,他不无感慨地说,爸,这怎么像作梦。

是呵,是像作梦。父子俩感慨着。

美国的第一个早晨,爷俩没有马上起床,而是以同样的姿势仰躺在床,就这么感慨着。感慨到最后,还是父亲回到主题,他对儿子说,还得好好弹琴呀!儿子表示赞同。一切梦,无论美好与否,概与儿子的弹琴密不可分了。

好好弹吧!弹好了就会赢来一切美好的。

早餐是不用做的,可以到学校吃。

“鲜牛奶、鲜橙汁、咖啡、点心,应有尽有,随便吃。美国条件太好了,天堂啊!”这是郎国任在1998年圣诞节时,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中的由衷感慨。他到了美国,一天到晚,只有感叹。没完没了的感叹。那么多的感叹竟找不到人倾诉,倒也真是够遗憾了。美国的天空像换了一块新的,美国的草地更是清新透亮,在美国每天洗脸,洗脸水都不脏,抹一把脸,光滑得与国内根本不同,擦什么高级化妆品也不会达到这种效果。

学校一年要为郎朗提供3 万美元,其中包括健康保险、房租、生活费;高中和大学阶段的文化课学费全免。克蒂斯真够慷慨了,但,这只是对天才而言,一般的人是不可能享有这份待遇的。这对于一生奔波却没有脱贫的郎国任而言,到了美国,确实等于到了天堂。

克蒂斯音乐学院在美国可以算作历史悠久的院校了。校舍造型考究,属于欧洲古典风格,大约建于1726年。从建筑的整体风格到随便一处空间装饰,都能让你驻足:比如,一个精雕细镂的木制楼梯,一段走廊的空间,都能给你以历史文化的幽深感。学校的墙壁上到处都装饰着油画,这些油画快把学校点缀成了一座美术馆了。沈阳有一位朋友到美国考察,取道去了费城,到克蒂斯去看郎朗。他回来后感叹最多的就是那些挂在墙上的油画。他说大多是印象派的绘画,有莫奈的,还有塞尚等人的。他说全是原作,但我不信。

墙壁上除了油画之外,还挂有克蒂斯家族的资深画像,有一张老太太的面孔,其端庄与高贵给郎国任留下深刻印象。

这所学校共有120 人,钢琴系学生20人。每人享有一台斯坦威三角钢琴。郎朗最高兴的是自己拥有一台梦寐以求的斯坦威钢琴,摆放在属于自己的琴房里。当郎朗第一次被领进这座琴房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脚下踩着绵软的地毯,软得都不敢往里边迈步了。

琴房很宽敞,宽敞得能闲出一大块地方,有浪费之嫌。地毯图案十分精美,古色古香,还有古里古气的壁炉,壁炉两侧分别是两个爱奥尼浮雕半圆柱式,壁炉的上檐雕刻着一群人物,说不清是个什么高深的故事。四壁全是木板包装,配有白色的木制雕饰,墙上还有高贵的油画镶在木框内,使得这座房间更加富丽堂皇。再看棚顶的宗教题材的油画,那不是天堂是什么?

郎朗平时在最破旧的琴上都能弹上瘾,何况到了这种一流的梦幻般的环境,何不弹疯?

郎朗真的弹疯了。他除了上文化课之外,其它时间全用在练琴上。每天至少八个小时练琴,每天都得练到深夜2 3 点半。克蒂斯有校规,到了晚上2 3 点时,校园里不得有任何人,看大门的工人负责清理滞留人员。到了这个时间,别的琴房的灯都关掉了,只有郎朗的琴房灯火通明琴声响亮。看门的人毫不客气地撵他。郎朗来了兴奋劲儿,不肯走,看大门的很是生气,第二天一状告到学校。校方出于对郎朗的爱护,劝他注意身体,别弹那么晚。可是,郎朗弹不够一定的量他是绝不肯走开的。结果,他一再超出规定的时间。后来,郎朗硬是把这位看门的人感动了,他说他在这里呆了好些年,还从未见到像郎朗这么刻苦发奋的学生。他破例允许郎朗留下,爱弹多久就弹多久。在整个学校,只有郎朗一人能享受这种待遇。郎朗简直弹疯了。9 7 年9 月份,他到克蒂斯刚上课时,协奏曲只能弹下来7 首,而到了99 年的1 月份,他竟拿下了3 0 首协奏曲。有一个礼拜,他居然弹下来了6 首协奏曲,格拉夫曼惊呼郎朗创造了奇迹。郎朗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这是天份,他背谱子太快了。只要能弹下来,他就能牢牢记住。

在他到克蒂斯不久时,殷承宗曾关心地问他正在弹什么曲子。他说弹德彪西24首前奏曲,还有拉赫玛尼诺夫的24首前奏曲,殷承宗感慨不已。这使郎朗格外兴奋。他还像小时候一样,越是有人夸奖,越是有人惊讶,他就越来疯劲儿。殷承宗老师的感慨给了他更大的鼓励,他比以前练得更猛了。

郎朗的拼劲儿与郎朗的聪明劲儿同时在征服格拉夫曼。这位7 岁就考取了克蒂斯音乐学院的神童、这位当今美国著名的钢琴教育家教过许多成名的学生,但他头一次摸不清郎朗的吞吐量到底有多大。比如,他每次给郎朗上课,再难的曲子,他总是很快就能拿下来。给他的感觉总像是吃不饱似的。为此,他喜欢郎朗喜欢得不得了。他逢人便说招了一个天才的学生。

第一堂课令郎朗十分难忘。他没想到会在院长的办公室上课。院长的办公室很气派,钢琴无疑是最好的,还有最先进的音响设备。格拉夫曼穿着一件长袖白衬衫,袖口处的扣子系得一丝不拘。严谨的脖领处披垂下一条棕色花纹的领带,那种纹理与房间四周的棕色板壁很是和谐。加上那条得体的深蓝色的西服裤,看上去显得非常精干。他的头毛好像刚刚梳理过,苍白的鬓角处修剪得刷齐,透出一种施教的尊严。他的眼镜架是深棕色的,为他平添了几份威严。仅凭老师的这种装束,学生也足以感到了课堂的神圣。这使郎朗格外认真。

有一幅照片就是郎朗第一次上课时,郎国任抢拍下的。看他的眼睛,正在全神贯注地瞅着钢琴架上的乐谱,而格拉夫曼老先生正在认真地指点着。郎朗的那种过于专注而出现的目光就像战士瞄准靶子即将要进行突刺——刺!眼白的冷峻,凝固了整个画面。格拉夫曼身边站着一位女翻译。当时,郎朗还不能听懂老师的话,(尽管在国内休假的日子郎国任逼他看英语不许耽误一分一秒。)但是,他能分辨出老师对他的评价:“万德佛”,而不是“OK”和“SO-SO ”。

格拉夫曼第一次给郎朗上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在此之前,郎朗已经弹过这首曲子,弹过的曲子重新再上,可以发现其中的问题,这使郎朗有了新的收获。他觉得在国内上“拉三”的课与在国外上是完全不同的。而能够得到格拉夫曼这种名家指点,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一个再有天赋的孩子如果在最有接受能力的年龄段上不给他提供最好的教育,那这个孩子的成长肯定要有遗憾的,而郎国任最大的贡献在于他绝不肯给儿子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这既是他的精明所在,又是他的责任使然。从这个意义上说,郎朗如果不是郎国任这种说做就做,敢想敢干的父亲,而是一个思前想后、怕这怕那、犹柔寡断、患得患失的父亲,那么郎朗肯定不会有今天的出息。多多少少也得被耽误些。但是,郎朗一点也没被耽误。他到美国来的正是时候。所以,郎朗佩服他爸,所以,郎朗离不开他爸。

郎国任到美国来,走进了一个全新的文化氛围。他不会外语,许多场合只能显得呆头呆脑。不过,每次格拉夫曼上课时,他都要跟着,就像在国内一样,每次爷俩一块一课,课后再一块研究探讨。郎国任在听格拉夫曼上课时,精神状态完全与平时不同。他的眼睛很亮,脑子也转得很快。他做笔记,他的笔记多多少少能对郎朗起到提醒或补充作用。

下课之后,格拉夫曼完全变成了一位慈祥的长者。他微笑着,就连衣服的皱褶都像温暖的笑纹。他换了衣服,也不再系领带,领口有个扣子没系,显得很是随意。他请朗家父子吃饭。

院长选了一家中国餐馆。他还多请了一个人,那就是翻译。郎朗说他是个好老头,一点脾气都没有。美国任何城市都不缺中国餐馆的。这家费城的中国餐馆在装修风格上刻意追求中国味儿,朱漆门框,墙上的镜框中镶着中国的山水画,有鸟有花,喜庆之意浅显而真诚。墙壁上还有着花里胡梢的龙的图案,这在国内饭店不多见,却在国外的中国餐馆成了必不可少的标志。在欧洲的中国餐馆不论大小,也都有这种龙的图案。大概就像肯德基总有一位拄棍带白帽子的老人塑像吧?

院长很爱吃中国菜。美国人恐怕很少有不爱吃中国菜的。只是他们不肯自己去学做中国菜而已,在他们看来,一个人把那么多的时间放到做顿吃的菜上,那简直太花不来了。

郎朗胃口很好,弹琴消耗太多,他吃起来很香。但郎国任却吃得十分斯文。他觉得自己到了这种场面得学习绅士状,他非常注意院长如何下手。爱面子的郎国任可不会让院长看露,被人家笑话的。他宁愿少吃,甚至不吃。

其实,院长在这方面是极其随和的,他绝不像上课时那么一丝不拘。美国人嘛,吃饭就是吃饭,他们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不会装假。他们要是让你了,你出于客气不吃,他就会以为你真的不爱吃。他们在这些小事上显得很傻,傻到了郎国任感到不可理解的程度,慢慢地,郎国任就理解了,就懂得了,就习惯了适应了。当然了,儿子要是高兴了,还会时不时地拿父亲的笑料开心:“你的‘法则’在家吗?”“你的‘妈则’在吗?”他学着父亲一本正经的口气,把绷着脸的郎国任逗笑了。

到美国的日子不多,郎国任有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他对儿子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美国人讲究父子平等,不能打骂,所以,他对郎朗温和多了。人都是在变的,随着环境而改变自己。他变化的每一点,郎朗都看得格外真切。在国内时,妻子周秀兰一再提醒他得对儿子改变教育方法,不能总像对小孩子那样总是不给好脸,总那么横,郎朗毕竟长大了。但是,郎国任在国内时才不听这一套,该怎么凶,就怎么凶,娘俩再不满也只能背地里嘀咕。到了国外,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醒悟了。何况中国有句老话:多年父子成兄弟。在异国它乡,语言不通,朋友又找不到,孤家寡人的郎国任每天除了跟儿子说话之外,还能跟谁交流呢?对了,还能往家里给妻子打电话。以往在北京或在外地比赛时,他很少往家打电话,即便打了,也与妻子很少说话,顶多以三言两语说出个大概,绝不罗索,更没有一点磨叽。而到了美国,他在电话中与妻子的话不知不觉多起来了,也不知不觉温存起来了。他还知道说几句关心妻子的话,诸如注意身体之类,仅仅一句体贴话,就把周秀兰的鼻子感动得彻底酸了。她哽噎着,几乎说不出话。

周秀兰隔三差五,总能接到他们爷俩的电话。总能听到郎朗的好消息。美国对于郎国任是天堂,对她周秀兰何尝不是呢?她在期盼着郎朗有着更大的出息,然后,她也办到美国去。儿子时常来电话鼓励妈妈要耐心地等着,一定要让妈妈来美国。这种等待让周秀兰充满希望和幸福。毕竟有盼头了!或许正是在这种远距离的彼此期盼中,这对并不年轻的夫妇正在一点点拣拾起那被岁月切割零碎的情爱,在各自心中一片片联缀起来……

“以前我爸对我总板着脸,现在受美国家长影响,改变了,也跟我开个玩笑。在国内我妈老跟他说改变方法,他就是不听,到美国改变了。对我妈也不像以前了,也说软话了,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我爸假如有了别的女人,我饶不了他!”郎朗如是说。郎朗还是个孩子,他说的还是孩子的话。要是长大了,要是他也有了自己的爱情生活,相信他绝不会再说这种话了。不过,可以理解这个始终渴望一家人团聚的孩子,他渴望了多少年啊!到美国来吧!亲爱的妈妈!为了尽快能把妈妈办来,享受天堂般生活,这是郎朗最大的夙愿也是他最大的动力。为此,他不惜任何汗水去弹,去拼搏,格拉夫曼只是被这个中国天才的钢琴天赋而惊讶,他怎么能够体察到这个每天都是阳光灿烂、蓬蓬勃勃的学生内心深藏着一份对母亲的苦苦的思恋啊!

 
发表于 2005-6-24 16: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赶紧往家跑,告诉爸爸

郎朗每天是下午上文化课,从一点半一直上到四点半。上文化课不在克蒂斯音乐学院上,而是在另外一所普通高中。这所学校距克蒂斯不远,穿过两条小马路,五分钟就可以到达。郎朗在这里学文化课有点不习惯。学生们纪律比起国内学校来要差得多,各种乱七八糟的穿戴打扮,女同学也抽烟,有的走道扭屁股,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让郎朗这位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很是看不上眼。有的男同学也戴项琏,也扎耳环,还有的脸上不知糊乱抹了一些什么东西。特别是黑人更差劲。他们胡作非为,男女之事乱七八糟不说,他们学习很差,对于学习好的学生也极不尊重。

特别是新来咋到的郎朗上课时那么认真听讲,下课时,又那么抓紧时间看书,学习语言,这很让他们看不顺眼。于是,他们就动不动欺负郎朗。他们欺负的方式大多是弹郎朗的脑袋。黑人手狠,弹得郎朗脑袋“嗡嗡”直叫,疼痛难忍。郎朗还不敢骂他们,他怕招来更大的报复。于是,他就去告诉老师。老师对这种粗俗的黑学生也是看不上,除了给予批评之外,也往学校反映,学校的主任把这几个家伙狠狠骂了一通,这才把他们震住了。震住了之后,郎朗暗自庆幸,总算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学习环境。

郎朗在国内时就注重文化课学习。国内的学习抓得紧,可到了美国,学校抓得一点不紧,爱学就学,不爱学也没人管你。学生负担一点不重,但郎朗自己却感到了压力。主要压力来自外语。到美国之后,身边给配个翻译,院长给讲课,得通过翻译。请翻译总有些不方便,还得花钱,尽管这钱是学校出的,郎朗也觉得不那么心安理得。到美国首要的问题是先过语言关。即便是平常日子,上趟街打听个路,买东西什么的,也得尽快掌握语言,何况父亲还总督促他学好外语。

克蒂斯对郎朗确实够意思,给他专门请了一位家庭教师,登门教郎朗外语。在这种环境中,郎朗一边急着学语言,一边急着练琴赶进度。

郎朗是九月份入学的,十月二十日,他就开了首场音乐会。地点在学校的音乐厅。观众很多,学校的方方面面人物都来了,他当时的兴奋全在演出上。第一场演出,这是检阅他这一个多月来的成绩,是在这片全新的天地里展示自己的极好机会。郎朗要求自己一定要弹好。郎朗是个适应比赛的选手,越是重大的比赛,越是人多,他就越有激情,越容易发挥好。时间一长不参加比赛了,郎朗觉得像缺点什么似的。所以,首次在学校音乐厅亮相,他只要一看到观众,就兴奋地进入状态。

郎朗那天弹得是舒曼的《幻想曲》。这是一首情感复杂的曲子,尤其第二乐章的结尾处快跳时,极容易出错,就连一些大钢琴家都错,所以,那天他在台上演奏时,他的老师格拉夫曼坐在下边非常认真地倾听他的音乐是否出错。结果,郎朗弹得非常准确,简直是毫厘不差,一曲终了时,把个院长高兴得满脸喜悦。

观众中有位著名钢琴家叫作利皮肯,他弹的贝多芬奏鸣曲特有名。他那天听了郎朗弹舒曼的《幻想曲》,非常激动。他在音乐会结束之后,还无法平息那份激动,他高兴地给郎朗的老师格拉夫曼打电话,倾诉了他听郎朗演奏的感觉。格拉夫曼和他一样兴奋,他认为郎朗的演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整个音乐非常有发展,现在已经很出色了,没什么毛病可挑。他完全可以达到世界一流水平。这两位真正的内行,在电话里兴奋地交流着对郎朗的感觉。他们一致认为应该给郎朗这种天才创造更好的条件。

第一场演出的成功,给郎朗带来了更大的信心,有更多人开始注意郎朗了。就连那个看门人好对郎朗表示友好,破例允许他爱弹多晚就弹多晚。郎朗想的问题很现实,这与他的父亲是一致的。他们深知要想在美国站住脚就得*演出,而要想得到演出机会,就得参加比赛,就得获大奖,造成影响,人家才能来与你签约。许多国内著名钢琴家到了美国因为不能保证演出,而无法立足。所以,郎朗对院长提出了他想参加比赛的想法。

院长尽管从未当面夸过他的学生,但背地里对他的盛赞他也早有耳闻,所以,他才敢跟院长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且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格拉夫曼听了他的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以那种长辈的关切口吻告诉他比赛并不重要,比赛目的不是为了找公司找经济人吗?现在你在学校开音乐会,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他告诉郎朗,别的不用多想,只管好好练琴吧。另外,他问郎朗,是想当一时的轰动性的钢琴家,还是想当永远型的?他认为搞艺术的路太长了,不可心急。从小演出太频,未必是好事,积累不够,很快就容易衰落。不能当马上暴发式的钢琴家,要打好基础,保持长久的艺术魅力。

格拉夫曼真是位难得的好老师,不仅教学水平高,而且是位仁厚的长者。郎朗能够遇到这样一位老师,真是三生有幸。一个月后,郎朗在克蒂斯音乐厅进行第二场演出。

郎朗穿着西装革履,精神百倍地登台了。他耳边回响着老师的话:好好弹吧!这回看你的啦!

他注意到下边的听众中有一位大个子的陌生人,就坐在格拉夫曼的旁

边,还不时地与院长交头接耳。他就是IMG 公司的副总经理俄尔. 布莱克本。此人很有威望,他以锐利而充满挑剔的目光去发现他认为最好的演奏家,而后做他们的经济人。只要是让他作了经济人,那么,对于演奏家来说,那无疑是件非常欣慰的事情。他的到来,是因为院长的推荐,而他能否真正满意,那院长可就无能为力了,关键得*郎朗自己。这回,可得拿出看家本领了。

如果与以前的国际比赛相比,郎朗父子此时把这次登台看得重要得多。这不是获得一次荣誉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以后他们父子在美国的整个生活。所以,台上的郎朗与台下观众席上的父亲同样慎慎地留心着这位上帝的使者。他们很清楚IMG 公司是犹太人搞的,在全球是最有影响的公司之一。尤其在体育界影响颇大。他们推出了许多著名的体育明星。在音乐艺术这一块,他们首先把帕尔曼买到手,然后,他们又拥有了基辛。能与帕尔曼、基辛这么有名的人在一个公司,这是郎国任连想都没敢想的事。就看这位副总经理了。听说不久前他发现了一位天才的超级大提琴家。他是只给天才演奏家当经济人吧?那么,他能看中郎朗吗?

郎朗弹的是肖邦《第3 号奏鸣曲》。肖邦有两首最著名的奏鸣曲,一首是第2号奏鸣曲,一首是第3 号奏鸣曲。第2 号奏曲中的第三乐章是我们比较熟悉的《送葬进行曲》。这首乐曲可以把我们带到那个孤寂的马尧卡小岛上。带有腥咸味儿的海风让肖邦饱尝了人间的酸楚——他与乔治桑相依相偎,迎着强劲的并不友好的海风踏上了小岛。年轻的肖邦此时被肺病折磨得像个瘦削的老人。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目光也变得苍白起来。也许是因为这个小岛太小了,同情心与爱心都太小了,所以,它不收留这位来此养病的钢琴家,硬是把他从刚刚住下的“风之家”撵走。小岛有着一个不算小的修道院,如今那里被私人买下,建成了肖邦纪念馆。死寂的长廊悄然弥散着岁月的忏悔,却再也无法让人感动。那沉睡的房间里虔诚悬挂着肖邦的肖相,是一幅没有什么表情的肖相。据解说员讲,建馆已有六年了,里边展品少得可怜,就连肖邦的几根头发都被夸张地昭示。你到这里来会感到真正的清冷伤感。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找不到丝毫温暖,而几撮头发却冠冕堂皇地占居了整整一个房间。这就是人生?就是命运?

肖邦在这个岛上被撵出后,去了乔治桑的故乡——诺安。肖邦的这两首奏鸣曲就是在诺安时创作的。前后相隔5 年的时间。这首第3 号奏鸣曲是肖邦献给波尔德伯爵的。我非常注意作曲家把一首曲子献给谁。这是一种多么庄严而了不起的献给啊!像一个作家把自己最好的一部书献给谁一样。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献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作品都可以献的。这里边深藏着一种情感。不仅仅是感激。当然,作家作曲家的这种献给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最崇高仪式,也是一种弱者的惟一的情感诉说。所以,它太值得珍惜珍重了。我无法知道这位150 年前的波尔德伯爵为何许人也,他对肖邦究竟好在哪里?但,肖邦舍得把这么好的乐曲献给他,也说明了他至少是令人尊敬的。

郎朗在弹这首第3 号奏鸣曲时,也是心怀着某种感恩成份的。像肖邦献给伯爵一样,他也把这首乐曲弹给他的老师——格拉夫曼,以东方式的情感方式与感恩方式——

钢琴家的感情是脆弱的,肖邦的感情是脆弱的,郎朗的感情也是脆弱的。他们都离不开友谊和帮助。肖邦第一次在巴黎的普莱耶尔剧场演出时,李斯特和舒曼等名家都光顾了。还有很多达官显贵。但,只有李斯特真正帮助了他,成全了他。郎朗在费城的克蒂斯舞台亮相,比起肖邦当年的光景要好得多,但是,他也仍然需要重要的人物帮助。*技巧还是*运气?郎朗在期盼着。

干脆利落的一串声音,一下子就把《第3 号奏鸣曲》的第一乐章敲响。庄严的进行曲在庄严的情感中奏出了第一主题。这种峭岩般不可动摇的主题怎么逐渐淡出,推远,而茫茫雾气竟从光滑的琴键缝隙处缕缕升腾,飘来摆去,弥漫了岁月和时空,牵引出许多感伤与悲叹。这种感伤悲叹以凄美的音色,托出崇高明媚的第二主题。它冲破了悲叹,进入了淋漓尽致的抒发内心情致的如歌旋律。由不得你不动情。哈聂卡称这个旋律有“早晨的清香”,清香扩展开来,就变成“玫瑰花园”了。郎朗沉入了作品的意境中,他沉得很深。眼见着他缓缓前倾的上身在情感的泥沼中塌陷。他在抚摸着键盘,如抚摸岁月带给他的伤感。从沈阳到北京,从北京到埃特林根,到仙台,到费城——看似顺利的经历中,他的内心留有多少感慨与悲叹。他需要诉说,需要向他的老师格拉夫曼倾诉——

情到深处的倾诉怎能不打动人?

第二乐章的快板优雅而轻快,郎朗天性中的东西自然明快地流淌。这个乐章太短促,简直是一闪而过。哈聂卡形容这个乐章“犹如被微风吹着的山茱萸,急躁、可怜、又轻快地摇摆。”

情到深处是进入了第三乐章。这是一个最慢的缓板,轻快变得粘稠了。深情地诉说,缠绵绯侧,缭绕不绝。特别是中段,冗长而甜美,有人这样形容:“中段令人想起在很长的美丽的梦中某处,忽然觉醒,有作者自己恍惚的容貌。与其说这是作曲,不如说它是幻想。”弹这样的曲子确实恍若入梦,听这样的曲子更是不愿醒来。郎朗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被粘稠的梦境粘连了,他像当年在埃特林根见到的那个日本盲人选手弹琴似的,用极其敏感的指头在暗中贪婪地抚摸着键盘。飘忽不定的情感世界有着飘忽不定的层面,怎样的抚摸才能到位?

台下一片安静。格拉夫曼与大个子的副总经理以同时的表情醉入梦乡。此时,凡是能够进入梦乡的听众有多么幸福。

骤然震响急板——最急板,一切都苏醒过来,一切都被激活。空气在树梢上热烈地颤动,百鸟在阳光下亢奋地鸣叫,幽幽流水变成疾流飞瀑。好爽快的飞瀑,好脆亮的飞溅。郎朗闪烁的手指在进行华丽的飞翔,一片闪闪发光的句子,可以照亮所有忧郁的眸子。全部的热情铺排开来,克蒂斯音乐厅的室温瞬间提高了度数。这忧郁的肖邦,这重病缠身的肖邦,激动起来不亚于贝多芬的。他的这段第四乐章,让人们回味起贝多芬的《热情》。同样的热烈,同样的感染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情感达到鼎沸时,郎朗的手猛地挣脱开键盘,向空中洒脱地一甩,第3 号钢琴奏鸣曲全曲终止。

突然的风平浪人静,使颠簸的情感狂涛中的听众毫无准备。他们只能愣怔着,等到明白过来时,才开始鼓掌。

郎朗已经不需要掌声。他被自己深深感动了。他明白自己弹得非常好。他没有弹够,甚至没有能够及时从肖邦的情感世界中尽快回过神来。他深情地朝台下行了个大礼。

父亲认为儿子发挥得极好,格拉夫曼深沉的脸上也因此出现了少有的激动。他沉郁的额头在人群中显得很明亮,一瞅这额头,郎朗的心里就是一片阳光。他觉得他的老师接受了他献给的这首曲子,他深感欣慰。

那位大个子的副总经理也很高兴,他也鼓掌,也赞美郎朗。但是,是出自内心还是礼节性的?这成了以后日子里折磨郎家父子的内容。

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音信。郎朗父子度日如年,他们掐着指头数着。已经进入12月了。郎国任说,如果这个月没有信,就没戏了。

克蒂斯音乐学院每个礼拜三都有茶话会。茶话会的气氛非常好,郎朗在没事的时候也愿到这里来坐坐。他喜欢这里的气氛,特别是那些平日里让他仰视让他感到不拘言笑的名人到了这里,便会显得格外随和,格外容易接近。这天,又逢周三。郎朗在上文化的学校里上完一堂体育课时,同学们拉他打球,他平时也很爱打球,但这回,他朝同学们摆摆手,独自往克蒂斯走去。这些天,一个念头时不时地爬出来困扰他。IMG 公司怎么还没有音信?难道那天没有弹好?他不爱想,一想就闹心,却又无法排遣,只能越想越烦恼。

穿过两条小马路,踅到了克蒂斯音乐学院的大门。他直奔茶话会而来,他希望能够在这里听到点消息。

人很多,也很热闹。他走进去,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子坐下。他有点饿了,抓起一块蛋糕就吃。边吃边与旁边人打招呼。郎朗很会珍惜时间,看似他在随随便便与旁边人聊天,其实,他是在用心跟人家学英语。

冷丁,他感到后背被谁拍了一下:幸福的时刻就在这一拍中诞生了:他的老师、他的院长、他的仁慈的长者——格拉夫曼笑眯眯地告诉他,要他特别注意12月29日这天。千万别忘了。这一天,让他到纽约去上课。他感到一片茫然:在费城上课不是上得好好的吗?上纽约干吗?

院长表情生动地跟他眨了眨眼:干吗,到IMG 公司签约去!

郎朗一下子乐懵了,他叼着那块没吃下去的蛋糕,掉头就往外跑。跑下楼梯,跑出长廊,跑到校园……他被蛋糕噎得几乎上不来气了,但他还是不肯停下来,他不肯耽误一分一秒,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父亲,他们将从此走上美国的大舞台,从此交上好运啦!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6: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 跨进IMG公司大门,神气一点

从费城到纽约坐火车得一个小时。克蒂斯学校有专人负责把他们的票买好了。35美元一张,提前一天到学校楼下办公室把票取回来,第二天一早爷俩赶到火车站上车。心细的父亲行前认真核实了一下该带的东西:郎朗的简历,所有的获奖证书,中英文的全部带上。还有历次演出的曲目表,一共20套。郎国任像清点美钞一样一张张翻点着这20张曲目表。按着院长定好的时间,他们大可不必这么早出门,但,郎国任觉得路不熟,怕出现什么差错,还是让学校买了提前两个小时的车票,他们也就提前两个小时出了家门。

火车上人不多,座位很舒适。火车开起来时,速度也比国内列车快,既不摇晃也听不到任何躁音。在这种车箱里,你会油然滋生出一种地位和尊严瞬间被提高的愉快。要到纽约去,还是坐着这么漂亮的火车,郎国任望着窗外大片闪亮的绿地时,禁不住又回到了他的车间,又听到了他的铁嘴书记对他的讥讽:你还到“扭腰”呢!

美国不是梦,纽约不是梦,未来的生活正随着列车的时速在前边迎接他们。

出了纽约火车站时,下雨了。是那种绵绵小雨。他们没带雨伞,也没舍得买一把。因为院长告诉他们要去的那家IMG 公司的唱片公司距纽约车站很近,顶多15分钟的路,院长特意强调不让他们打的士,因为打的反倒更慢,得等红绿灯。纽约的红绿灯可是够多的了。所以,他们爷俩在雨中行走,按着院长说的路线,去找IMG的唱片公司。

纽约的唱片公司有好多,熟悉路的人15分钟,不熟悉路的人如何转悠吧。走着走着,就走错了。15分钟的路,他们爷俩找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摸到门。艰难地打听着,郎朗的语言关还没有闯过。爷俩急得满面水湿,说不清有多少是汗,多少是雨。

格拉夫曼像尊雕塑,一丝不拘地站在湿淋淋的IMG 公司的门口等着他们。他家住在纽约,如果住在费城的话,他会带着郎朗父子一同来的。找不到路的人焦急,等人的人更是焦急。总算他们相会了。格拉夫曼猜到他们是走错路了。

进门后,电脑登记。郎国任悄声提醒郎朗把腰板直起来。明亮的玻璃隔层,把室内装饰得格外亮堂,在风雨中迷失了一个多小时的郎朗顿时抖起了精神头。

大个子的俄尔. 布莱克本出面迎接了,一双大手握得郎朗浑身温暖。在一间像会议室般的大屋子里,他们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下。副总经理找来的翻译就坐在他的身边。他对郎朗说:“那天我听了你的演出,我非常激动。我愿当你的经济人,使你成为IMG 公司的旗下艺人。”翻译的口气比较平静,但郎朗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光泽。他下意识地去瞅父亲,郎国任两眼跟儿子一样炯炯放光。他赶忙把带来的那些获奖证书和简历之类的材料袋摊开来,递上去。

副总经理翻看着,面露惊喜。他问郎朗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个职业。在美国人的意识中,喜欢比需要更重要。

精明的郎朗马上回答他是真喜欢。他说他愿意成名,成大名。

又问:你认为在人的一生中,当艺术家有什么意义?

郎朗回答:非常有意义。艺术是高崇的,能够净化人的灵魂。

或许这种回答过于中国化,对方善意地一笑:接着问一个更具体的:你愿上台吗?

“太愿意啦!”郎朗回答这个问题完全自然,完全出于天性。令对方非常满意。

经济人又转问郎国任:你有这样一个儿子,你是什么心理状态?

郎国任说得非常坚定:全力以赴支持!

又问郎朗在生活上有什么乐趣,郎朗说爱看足球。问爱不爱学习。郎朗说爱学习,并且搬出中国的古训:学无止境。他说,我有个好老师,好家长,都这么支持,想信我会成为最好的钢琴家。

副总经理高兴地站起来,把郎朗的名片输进IMG 公司的电脑。然后,给了郎朗一份介绍公司的材料,还有一张该公司音乐演奏家名单。郎朗一眼就看到了帕尔曼的名字,他禁不住念出声来。

格拉夫曼在这时也表示他会支持郎朗的。他说郎朗有着不可估量的潜力,只要给他创造条件,他能达到不可估量的程度。

经济人高兴地与郎朗说英语,。看看他的英语达到什么程度。他希望郎朗尽快掌握英语。他对郎朗很负责任,当场为郎朗布置下一步兰图。他说他是可以一年给郎朗200 场演出的,但是,考虑到他年纪还小,正在上学,不能按排那么多。一开始不要太快,一个月内不能按排几场重要演出,但一年内一定要有几场重要演出。郎朗的每场演出费用:在亚洲为6000美元,在美国,4000美元。

郎国任对演出费用听得格外真切。他放在心里边掂量着4000美金和6000美金的份量。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在此以前的所有汗水都将从今日之后有了收获。他的儿子成了一棵摇钱树。

走出IMG 公司,天已经放晴。纽约的高楼横空出世,巨人般高耸,把天空挤得很窄。他们爷俩仰望被楼群切割的晴空,心情比天空更明朗。他们尾随着格拉夫曼来到了他的家。

院长的家在卡耐基音乐厅对面,路过的时候,郎朗驻足,仰望卡耐基那非凡的建筑,不禁肃然起敬。这是美国最著名的音乐厅,他多么神往能够到这里来演奏一场音乐会呀。父亲理解儿子,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第一次到格拉夫曼的家,第一次在他的家中上课,一切都是新鲜的。12月29日,这一天多么吉祥。对于郎家父子而言,这一天全是好事。29日,带个9 的数字,9是他们的吉祥数。有好几次比赛都与9 缘,要么是9 日,要么是9 天,要么是9 点,要么抽签抽了个9 号。总之,9 的数字真好!

美国的29日这天,他们找到了经济人,加入了IMG 公司,郎家父子的心情本来就好。在这种好心情下又来到院长家上课,真是好透了。

院长家的感觉不像通常意义上的住宅。宫殿般的大房间有种古典的高雅品位。墙壁全都是木板的,白颜色的几何图案透出一种西班牙的风格,栗皮色的房间弥散着欧洲的古典魅力。一个艺术家的房间,任何一个角落都有着艺术的感觉。窗帘一直垂到地板上,布料一点都不轻浮。屋子墙角摆有古色古香的雕塑,就连落地灯的柱子都有雕刻的艺术。不同的房间是不同色彩不同格调。有的房间简直就是展馆,木架上排列着东方的艺术品。有日本的,韩国的,还有中国的。有中国的瓷器,看上去至少是明朝以前的。他很喜欢像中国的学生展示他的收藏。他称得上是个不错的收藏家。他收有世界各国的古玩,还有佛和观音,一定很名贵。郎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家庭。在国内大款大腕的家他去过,装修豪华的家他也见识过,但,那都与院长的家不同。太不一样了。院长的家就是属于艺术的展馆。令郎朗惊讶的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古董和珍品,还有那么多的名画、雕塑。院长像个展馆馆长,只顾给他们父子讲解他的收藏,似乎忘记了让郎朗来的目的是为了上课。后来,他发现郎朗的神态有点着急,便笑着说,这回你不用着急了,一辈子都有寄托了。

上课放在了后边。得照相。院长平生三大爱好:除了收藏之外,他爱好摄影、写作。他已经写出了一部自传《我真该练琴了》;他拍了许多照片,他炫耀他有台最好的照相机,他说可以跟名车比美。郎国任那天也特别爱照相,双方互相拍摄,不觉景拍了三卷胶片。

摄好了,参观完了,才不紧不慢地坐下来上课。院长家的钢琴也不同凡响,郎朗一上手就有了美妙的感觉。院长给他上的这堂课是普罗柯菲耶夫的《第8 钢琴奏鸣曲》。这首奏鸣曲是降B 大调,OP. 84,是作者著名的《战争奏鸣曲》一组中的最后一首。郎朗那天有如神助,对老师的授课接受特快。已经不用翻译这根拐棍了,他就能懂老师的讲课要求。他弹奏这首曲子时激情澎湃,特别是到了第三乐章,灵感迭出,不断冒出火花。这部分是极快板,正适合郎朗的炫技。弹到了终结部,那是华丽的回旋曲式。郎朗充满光彩地准确把握了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所含有的特有速度,不断将乐曲推向辉煌,在最耀眼最华美的高潮中,郎朗果决地结束全曲。把个66岁的老院长高兴得像个孩子。

院长的夫人确实有夫人的风度和气质,也有夫人的慈祥和温柔。她和她的丈夫一样喜欢郎朗。郎朗在他们家中没有生疏感。他坐在纱发上,坐在他们夫妇的中间,就像坐在自己的外公外婆中间似的,那么娇嗔而任性地伸出他的大手,一边搂住了他的院长的神圣的肩头,另一边把手搭在了夫人的高贵肩头。夫人肯定在那一瞬间感动非常甜蜜,所以,她把整个上身朝郎朗这边倾过来,她笑容满面,眼镜都闪着生动的光泽,还有花白的头发,显得格外慈祥。这张照片拍得真和谐,也真自然。

回程的列车上,车箱里只有他们爷俩。他们仍然沉浸在今天的兴奋中。他们可以在美国的土地上美国的车厢里大喊大叫,兴奋不已。郎朗是个容易激动的孩子,平时,一旦亢奋起来,就半天平静不了。他一高兴就容易走板,不该说的话,他说了,不该暴露的秘密,他暴露了,毕竟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但是,每到了这种时候,郎国任都是极其冷静。儿子越狂热他就越冷静。他会及时控制儿子,一个眼神就好使,就能立刻止住淘淘不绝的郎朗。郎朗说,他一高兴就如同登上了高坡,下不来了。“我兴奋期长,晚上不管多晚,睡不着了就唱旋律。唱得我爸心烦,大声呵斥我:唱什么?冷静点,你明天还要上课!我一高兴,我爸就冷静,他给我泼冷水,他的理性成全了我很多。我性格像我妈,我爸沉着……”永远以冷静控制郎朗激情的郎国任从纽约回费城的列车第一次打破了常规。儿子激动时,他不再泼冷水了,他与儿子一起兴奋地淘淘不绝。他们在大呼小叫地策划着下一步的行动,研究新的曲目。彼此挥霍消耗着过剩的兴奋。

郎国任头一次在儿子的巨大兴奋面前失去了深沉,他说:“这回可要好好打美国啦!”

因为整个车箱没有别人,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郎朗本来激动起来就没个完,这回见爸爸也一样激动,给他个好脸了,那股疯劲儿更冲了。他挥舞着胳膊,朝列车的前方喊着:“大战开始了,同志们,冲啊!”

“冲哇!”父亲跟儿子一块挥手喊叫。

喊声中,列车在飞速前进。

郎朗当天在电话里向他妈报告:“我爸都乐疯啦!”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6: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节 在美国辉煌

郎朗能找到经济人布莱赫本,与IMG演出公司签约,是郎朗在美国的一次人生的重大转折。机遇对郎朗是微笑的。能进IMG公司多亏了他的老师格拉夫曼,也多亏了他的经济人布莱赫本。布莱赫本一方面与格拉夫曼关系密切,另一方面,他也曾在克蒂斯上过学,他当时学的是打击乐,或许他对母校毕竟有一份感情,所以,他与校友郎朗才有了这种缘份?

  郎朗在美国遇到殷承宗时,两人兴奋得不得了。才半年多不见,郎朗比殷承宗高出大半头了。他亲热得迎上去就用大手搂住了老师壮硕的肩头。

  殷承宗关切地寻问郎朗近况,郎朗告诉他已与IMG演出公司签约。

  殷承宗一听马上敏感地问:是不是有帕尔曼的那个IMG公司?郎朗点头。殷承宗惊呼:“我的妈呀,这个公司中国人还能进去?”

  在美国有为数不少的中国钢琴家,但,能够进到这样的演出公司,确实够郎朗自豪了。除了才华之外,还得有机遇。

  郎朗什么都不缺,他真是够有福气了。本来他就情绪高涨,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事情时,他每天都精力过剩,一上琴就在使不完的激情,这回有了经济人,有了演出公司,他就更来劲了。简直要弹疯了。他的进度也令人难以置信。殷承宗问他弹什么曲子时,他说:德彪西24首前奏曲,拉赫玛尼诺夫24首前奏曲。还有23首协奏曲。什么?殷承宗以为没听清楚。97年郎朗去美国之前,殷承宗知道他能弹7首协奏曲,而这段时间不见,他居然能弹下来30首协奏曲。有个礼拜,也就是七天时间,他弹下了6首协奏曲。6首全能熟练地背着弹下来,他的美国老师格拉夫曼惊呼这是个奇迹,他的中国老师殷承宗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郎朗真正与IMG签合同是在1998年的2月份。一次性签了三年。三年一共二百多场音乐会。经济人布莱赫本从此开始为郎朗作音乐会了。这意味着郎朗开始了崭新的人生,他可以在全世界巡回演出了。一个真正的钢琴家的演出生涯将由此开始。

  在此之前,准确说是在1998年的1月,郎朗在克蒂斯又举行了一场音乐会,实际上是他到美国以来举行的第三场音乐会。这一次,他弹得是李斯特奏鸣曲。这是李斯特惟一的一首钢琴奏鸣曲,是B小调,是李斯特献给舒曼的。因为舒曼曾献给李斯特一部乐曲——《C大调幻想曲》,所以李斯特把这首曲子作为回报。此曲以前郎朗不曾弹过,是院长一手教的。

  这首奏鸣曲超难度,技巧和音乐都难以掌握。院长对他讲解了这首乐曲表现的内容,有魔鬼,有追杀,有金钱美女诱惑,也有地狱般的恐怖。有希望的曙光,更有绝望的嘶叫;大起大落,情绪变化极其激烈。郎朗最爱弹难度大的作品,越是这样,就越能显示出他的不同凡响。全曲三部分组成,郎朗一抬手进入呈示部——构成这个乐章主题的是最慢板,接着就是有力的快板。由慢到快,看出了郎朗对音乐的惊人控制力。发展部难度更大,有一段是颤音引导的温柔花奏,然后达到高潮。高潮平静后进入发展部的核心,这个核心是持续的行板,有梦幻一般的新主题,带出绵绵的情绪。要弹好这部作品不仅需要有惊人的力度,惊人的触键,还得有极柔漫的诗意,正是在这种强烈反差的成功处理上,郎朗把音乐厅弹爆了。简直是像赔礼道歉般连连谢幕,仍不能平静。不知院长带来的是哪位专家,他抢上前握着郎朗的手,张着嘴竟不会说话了。事后才说,看了那么多人弹琴,就没见着过郎朗这样的。

  加利.格拉夫曼院长比任何人都要激动,他没想到他的学生会弹得这么精彩。他一下子就将郎朗搂抱住了。

  郎朗一次比一次成功,一场比一场受欢迎。第一场谢幕谢了三次,第二场谢了四次,这第三场谢了五次……

  布莱赫本作为经济人,给郎朗安排的第一场演出是98年的9月,在马里兰州、巴尔迪摩市的巴尔迪摩交响音乐厅。这个音乐厅的音响效果好极了,令郎朗难忘。郎朗是与巴尔迪摩乐团合作的。弹贝多芬的交响曲、幻想曲,连续演奏四场,引起足够的轰动。演第四场时,纽约国际电台进行现场直播,一位听众打来电话说:“我特激动,一直在流泪,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贝多芬幻想曲。我感到贝多芬还留在世上。”

  乐团指挥、总监特米卡诺夫对郎朗说:见了这么多钢琴,你是最好的。他还说,上次他是与马友友合作,循环演出,这次要与郎朗作循环演出。

  1998年10月18日,郎朗在新泽西进行了第二场演出。这是与新泽西交响乐团的合作,演奏柴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这首最著名的乐曲本来是作者献给俄罗斯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却因鲁宾斯坦粗暴地指责伤了柴柯夫斯基的心,而将作品改献给汉斯.冯.比洛。我觉得献给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品本身的价值,它能否流传?无疑,“柴一”可以流芳千古,因为这是一首辽阔壮美的史诗,有着博大的情怀,有着浓郁的斯拉夫味道,乐队掀起的气势宏大的旋律需要钢琴家怎样的衔接?1996年作为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学生的郎朗在北京与中央交响乐团合作时,就弹奏了这首协奏曲。那是郎朗在国内规格很高的一次演奏,****总书记到场观看了演出。当时气氛非常之热烈,令郎朗始终难以忘怀。在新泽西演奏这首曲子,与在北京演奏时相比,已时迁境移,他的表现力又有了明显的提高。两年了,对于一个正在飞速成长的年轻钢琴家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有位高贵的听众——阿克塞尔罗德,他是克蒂斯音乐学院的最大赞助人,也是著名的提琴收藏家。他在十年前曾经给基辛作经济人。他听完郎朗的演奏极有感触地说:基辛弹得确实非常之好,但基辛不能使他流泪,而郎朗能让他流泪。被郎朗的演奏感动流泪的收藏家决定自己出钱,在新泽西再为郎朗举办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时间定在1999年11月14日。

  1998年的11月份,郎朗在费城、纽约弹了5场音乐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洛克菲勒大学音乐厅演奏的那场音乐会。如今回味起来,郎朗还是兴犹未尽。那次演出的重要性在于有一位重要人物光临——IMG公司的总裁兰多。这是位女总裁。

  “我的经济人说,你好好弹吧,要是把她征服了,好的演出都是你的了。”郎朗说,“我那天全力以赴!”

  这是郎朗的专场音乐会,他上半场弹海顿的《奏鸣曲》和舒曼的《幻想曲》。海顿这位18世纪的奥地利作曲家,这位被称作“交响乐之父”和“弦乐四重奏之父”的大师,一生创作了那么多宗教题材的不朽音乐,却很少有钢琴曲。我不知道郎朗弹的这首奏鸣曲是他何时所作,也不曾听郎朗或者别的钢琴家弹过。在我数百盘CD盘中,有海老的第94交响曲《惊愕》第101交响曲《时钟》、还有马利纳版本的《创世纪》。这个版本被日本《唱片艺术》评为最佳。我不是搞唱片收藏,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倾听那么多没有翻译过来的光盘,也就自然找不到海老的《奏鸣曲》。郎朗弹的另一首曲子舒曼的《幻想曲》的CD我存有。是古巴籍钢琴家波雷演奏的。被企鹅唱片评监为三星带花名片。唱片说明是这样写的:

  “幻想曲原本是为贝多芬纪念碑的募捐活动而作,却因舒曼与克拉拉的情感问题,掺杂了许多浪漫的情愫,成为表达对贝多芬的敬意及对克拉拉爱意的综合体。”名家极易因粘上浪漫故事而有了卖点,看来名曲也难摆脱世俗定式。但郎朗的演奏却无需顾及这些。

  下半场,郎朗发挥得更好。他弹了司克里亚宾的八首练习曲,老柴的《夜曲》,最后一首曲子弹的是《伊斯拉美》。郎朗在沈阳期间我曾听他弹过这首曲子,他那时在炎热的天气里拼命练。那天,我们一同找地方看泰森与霍利菲尔德的世纪大战。看完咬耳朵后,郎朗回家在他那台破旧的钢琴上弹《伊斯拉美》。他那天边弹边骂泰森。琴的声音破点,再加上演奏者的骂,使这首曲子弹出了足够的野味。他解释说,这首曲子就得弹野点,从中,感觉到这首曲子要求的技巧很有难度。

  一首终了,满场沸腾。返场时,郎朗弹了中国曲子《浏阳河》。优美的中国旋律照样可以感动美国人。全场起立,长时间鼓掌。纽约爱乐乐团的钢琴演奏家对郎朗评价极高,他说:我今年70岁了,我听了几千个钢琴家的演奏都能找出不足,而郎朗是完美的音乐。郎朗的音乐是我这么多年想象出来的。这位老先生在爱乐乐团弹了一辈子钢琴,今天听了郎朗的演奏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

  郎朗这次最大的成功在于如愿以偿地征服了女总裁。她说,我实在控制不了内心的激动。本不应该这样说,但我确实无法控制,我必须说,郎朗的演奏是基辛和帕瓦亚的组合。

  女总裁的赏识,令郎家父子欣喜若狂。一个礼拜之后,她又说,郎朗的演奏实在太迷人了。他那种音乐魅力、风度、气质、每个表情都难以让我忘记。那么难的曲子(伊斯拉美)在郎朗的手上演奏得那么轻松自如,他是我们IMG公司的荣幸。

  女总裁与布莱赫本联手作了郎朗的经济人。过了一段时间,总裁给郎朗写来几封信,仍然在谈她听了演出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希望跟郎朗能长期合作。她还帮忙给郎朗办理绿卡。郎朗为此高兴极了。他想,如果能够把他和他爸的绿卡办下来,下一步就好办了,就可以把他日夜惦记的母亲接来了。到那时,一家人在美国团圆了,这是郎朗一直在渴望的梦。也许正是这个梦,使他有了盼头,从而焕发出更大的劲头去练琴。他总在电话中告诉妈妈:放心吧,我肯定会弹得更好,只有弹得更好才能把你办过来!为了母亲而奋斗!至少这是郎朗相当一个阶段的动力和激情源泉。

  激情在郎朗身上总是燃烧,一燃烧就总有热量,像蒸汽一样推动着火车运行。郎朗的天份体现在性格上的主要特征就是他总是处在亢奋的情绪状态。这一点,是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

  连续的演出,到了年底,终于该休息一下了。克蒂斯又搞了一场音乐会。郎朗弹了一套海顿的奏鸣曲。还有司克里亚宾奏鸣曲、莫扎特奏鸣曲。自然是弹一场红一场,场场暴响。圣诞节时,学校开Party,郎朗的弹奏为节日增添了光色。郎国任在美国度过了平生第一个圣诞节,他所感受到的气氛之浓烈胜过他在国内度过的几十个春节,当然了,由此而生发出来的孤独与寂寞也是在同内从未有过的。

  他就是在那个圣诞的夜晚,给我打来了电话。当时是23点20分。他说我是老郎呀!声音并不显得遥远。我以为他回来了,他说他在美国,今天是圣诞节。他说郎朗还在学校没回来,他刚刚从学校回来,他说老热闹了。他的挺浓的沈阳口音还没改。他头一次话这么多,电话里只听他在诉说。他说郎朗在纽约演出老毙了!IMG总裁看中郎朗了,她是最大的官,老太太,是帕尔曼、基辛、帕瓦亚的经济人,郎朗的经济人本来是副总经理,现在与总裁老太太合在一起了,都是郎朗的经济人。她说目前她们公司是以帕尔曼为台柱,将来郎朗是可以替代的。(我曾看过帕尔曼与马友友、巴伦伯依姆同台演出的三重奏,真是棒极了。帕尔曼的小提琴令人魂牵梦绕,太动情了。他好像是患有小儿麻痹,拄着两个拐棍登台。)

  郎国任还激动地说了郎朗有一次与华盛顿国家乐团合作演出,弹了那首“一条大河”,把在场的中国人都弹哭了。

  郎国任说,美国有位大富翁过七十岁生日,搞了音乐会,请郎朗到场演奏。他被郎朗的音乐感动得流泪了。他在演出后,把我们叫到了一间小屋,诚恳地问我们经济上有什么困难,让我们定个计划,他要给予资助。还有一位更有钱的人,在听完郎朗的演奏之后,挤过来,抓住郎朗的手,一直拉出来,拉到了人群最前面,自豪地说,大家好好看看,这就是将来的钢琴巨星!

  美国一位国防部长的助理被郎朗的音乐迷住了,他要认郎朗作干儿子。感恩节时,他把我们请到他家,把中国大使馆有关人员也请去了,郎朗在他们家弹琴,弹完,在场的中国人都落泪了……

  “郎朗现在了不得了,”“美国真是天堂啊!”这是郎国任在1998年圣诞节的电话中反复出现的感慨。感慨发自郎国任的嘴里,令我回味不已,也感慨不已。曾经,我们差不多都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我们的孩子也像郎朗一样学钢琴,还都是一个老师所教。然而,也不过十年时间,郎朗在美国戴上了神圣的光环。他的光环不仅照亮了他个人的前程,还为他的父母带来了一个璀灿的梦。这个梦太有光彩太有诱惑了,致使他的饱经沧桑的父亲在接受起来时,竟然缺少必要的心理准备了。

  中国的家长在吃苦受难的时候有着足够的令人惊叹的承受力,而到了承受幸福美好的时候,反倒缺少最起码的经验了。

  美国的许多报刊对郎朗的演奏予以评价:巴尔迪摩《太阳报》打出这种标题——我们期待着下一个世纪的最伟大的钢琴家的到来——郎朗。《古典音乐》杂志评价郎朗演奏“柴一”时,认为每个乐章都有很形象的比喻,“像火山一样暴发,用青春的才气征服所有的观众。”ABC电视台、CBS电视台、FOX电视台都给郎朗作过专题报导;《世界时报》中文版发了郎朗和郎国任的醒目照片,并配有热情洋溢的文章,认为一颗新星一颗明亮耀眼的国际新星升起来了;德克萨斯州的一家报纸全面评述了郎朗的演奏风格,认为他非常全面,弹谁像谁,弹舒曼,他能让人感到他是舒曼的使者,弹贝多芬,让听众流泪,“感觉到贝多芬还留在世上”;他弹海顿、弹拉威尔、弹德彪西、弹普罗科菲耶夫、肖斯塔科维奇、拉赫玛尼诺夫……都有着征服人心的效果。去年,他演奏了莫扎特的第24号钢琴协奏曲,取得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效果。《华盛顿邮报》刊登文章,评价他用新的手法去弹莫扎特,把莫扎特弹得特别细腻,具有迷人的风彩,让人看到了一个新的莫扎特。

  许多钢琴家认为弹莫扎特最容易,也最难。越成熟越深刻的钢琴家越是感觉莫扎特难弹。傅聪说:“我们听肖邦或贝多芬的音乐,比如说肖邦的一首夜曲里是一种情绪,贝多芬最丰富的第四钢琴协奏曲,基本上也没有那么多不同的情绪,一个作品中的主观与客观成份也没有那么平衡。在贝多芬的音乐里往往主观的成份多一些,某一种情绪占主要比例,而莫扎特的每一首协奏曲都像是一本《红楼梦》,里面有许多角色,每个角色都有其重要性,但又在一个统一体里得到平衡。”

  “就因为莫扎特是古典的,又是现代的,才显出他的不朽与伟大。”

  我在一本很薄的书《与傅聪谈音乐》(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中,真是获益匪浅。傅聪是个非常了不起的音乐理论家。迄今不止,我们在国内还没有看到比傅聪更好的音乐理论。当然,国外的音乐理论家谈到莫扎特时,更让我惊叹,比如卡尔.巴斯:

  “莫扎特音乐不同于巴赫,它不是福音;也有别于贝多芬,它不是生活理解。他的音乐并不宣讲学说,更不表现自我。”(《莫扎特:音乐的神性与超验的踪迹》)

  莫扎特短短一生中充满苦难,他贫穷而多灾多难,生下一个孩子时,另一个孩子却要埋葬了。他的苦难与他的乐观是常人无法理喻的,因而有人以为他是天使。音乐家说莫扎特的作品反映的不是他的生活而是他的灵魂。莫扎特有着怎样的灵魂呢?

  有人说,贝多芬一生都在奋斗,最终发现人是多么渺小呵!而莫扎特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认知。晚年的歌德把莫扎特现象称为一种无法解释的奇迹。我没听过郎朗弹莫扎特,不知道他是怎样理解这位“天使”的,但,他肯定会因为弹莫扎特而得到升华。

  傅聪认为“中国人的灵魂里本来就是莫扎特”,他举了个生动的例子说:“明”字——拆开来,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看来很天真很稚气,可也是最高的诗意,

  最富象征性的东西。我所以称它为莫扎特式的,就是最朴素、最天真、最富有想象力、最有诗的。不过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老早就达到了这种境界,而欧洲艺术史上只有几个高峰才达到,就像莫扎特。

  其实,不应该也不能将郎朗与莫扎特相比。这主要是他们的灵魂不能相比。而他们的经历倒可以找到某点相似之处。比如,莫扎特有一位父亲,是他在音乐上创造奇迹的最直接原因。请看这段从书上抄下的文字:

  莫扎特3岁就开始弹琴,4岁时已经准确无误地弹奏短小乐曲,5岁能谱写小品,与此同时,他在父亲的指导下不倦地学习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算术及许多音乐知识。他6岁时进行第一次旅行演出,7岁时开始第二次,即那次为时3年半的巡回演出(他到过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从14岁到17岁——这期间已经在持续不断地谱写歌剧、交响曲、弥撒曲、四重奏等——他曾三次去意大利巡回演出,而且从此便再也没有间断过羁旅生活。难道这是一个孩子?不,这是一个戴礼帽、佩短剑,风度翩翩、永不休止地演出和创作的真正的神童:他为伟大的玛丽亚.特蕾西亚、法国国王和英国国王所赏识和嘉奖……他被教皇克莱门斯14世授予“骑士”称号……这一切都离不开他严谨而练达的父亲的指导(在他心目中,父亲“仅次于上帝”)。

  莫扎特的父亲曾带着他的7岁的儿子走遍整个西欧时,他要向世界“宣告一个奇迹,宣告一个上帝使之在萨尔茨堡降生的奇迹。”

  卡尔.巴特说:“莫扎特从未做过寻常意义上的孩子,正是付出此一代价,他方才成为另一种更高一层意义上的孩子。”

  ——摘自《莫扎特:音乐的神性与超验的踪迹》

  郎朗的父亲对郎朗所起到的作用,是不会比莫扎特父亲对莫扎特起到的作用小的,所不同的是莫扎特的父亲这么做是出于对上帝的忠诚,而郎朗的父亲心中没有上帝,我们只能说他离不开中国人的逻辑:耀祖光宗。至于郎朗的弹琴生涯,我觉得正如巴特所说“从未做过寻常意义上的孩子,正是付出此一代价,他方才成为另一种更高一层意义上的孩子。”

  不该再这么往下写了,我忽然发现了我的荒谬:

  莫扎特太遥远了,已经成了遥远的神灵,而郎朗是现实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他一头黑发,一双黑眼睛,却偏偏坐在了金色头发、蓝眼睛们应该坐的地方。西方的天使只有西方人的模样,而绝没有郎朗这副长相,所以,西方的听众才惊叹不已。或许因为西方人听自己人弹了百年钢琴听得腻了,忽然飘来一位异样的“天使”令他们感到新鲜,感到刺激,才如此狂热地欢迎他?

  不管怎么说,郎朗的好事一桩接一桩来了,IMG公司把郎朗当作第一人选推荐给世界音乐交流会。世界音乐交流会上,将是世界尖端音乐人才荟萃之机,各地的乐团都相当重视,他们纷纷到各地去物色自己喜欢的钢琴家。

  巴黎交响乐团著名指挥家纳尔森到美国参加明星队演出,听了IMG推荐的郎朗,他特别想见。于是,郎朗从费城赶到纽约,当场给他演奏。弹了一个半小时,他竟没听够。他认为郎朗的音乐与别人不一样,他表示一定与郎朗合作。郎朗从纽约回到费城不几天,他招郎朗参加明星音乐会。在芝加哥的音乐大厅,灯光温柔得像情人的眼睛。郎朗面对台下三万多观众,从容镇定,与这位巴黎的指挥家极其默契,与整个乐队融成一个有粘度的水湾——要晃动一起晃动,要平静就同时平静,整个水面耀眼的不是金色光环,而是东方人的黑色头颅,如黑色的球,在铺金荡银的海面上欢乐地起浮,永不消沉——他被称作“世界古典新星”。这位法国指挥家欣喜若狂,表示要带着郎朗与巴黎交响乐团一起走遍欧洲,再到中国,到北京,到上海……

  郎朗又一次对他的母亲说:“我爸都乐疯了!”真不知郎国任乐疯过几次,更难说他以后还得有多少次“乐疯”。

  最近,“乐疯”的郎国任从美国寄来了芝加哥《太阳时报》,有两篇写郎朗的文章:一篇题为《惊人的机遇》。文章记录了1999年8月的一天,芝加哥拉威聂尔大学音乐厅里举行音乐会。这是一场重要的音乐会,是音乐周的最后一场演出,是压轴戏。然而,法定的演奏者,一位在美国有名气有资格的钢琴家却因病无法出场。这就像一个球队在打一场重要比赛时,队里球星因病不能出场,得有替补上了。而这位幸运的替补正是郎朗。郎朗到这里来是不曾抱有丝毫演出希望的,这种规格的演奏通常情况下是轮不到他的。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拜师,为了让名家听听他的弹琴,给予指点。而偏偏他有了千载难逢的机遇——这是一个惊人的机遇,所以文中写到:“好运,对于一个年轻的音乐家来说,像天赋一样重要。”

  “替补队员”郎朗演奏了柴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正是他激情项目,他激动起来把个钢琴折腾得翻江倒海,安有不轰动之理?在场的观众几乎全是素养极高的钢琴家,他们听惯了西方人弹的东西,一听郎朗弹的感到格外欣喜,惊呼与以往的钢琴家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呢?他们没有听够。晚上吃自助餐时,当地一位行政官员邀请郎朗再弹一次。郎朗一弹琴,气氛马上不一样了。欢乐的人们闹腾到深夜一点时,见郎朗兴奋得没有一点睡意,便问郎朗困不困,郎朗当然说不困了。那人马上高兴地问郎朗再到马丁音乐厅弹一会儿如何?郎朗欣然答允。那人试探着问郎朗能否弹巴赫的哥尔德堡变奏曲,他说他特别喜欢这首曲子。郎朗笑了,他说他已有两年多没弹这首曲子了。但是,他见人家如此想听,就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试试。郎朗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拣这首曲子。然后,坐下来演奏。巴赫这首变奏曲共30段,是一首长而大的变奏曲。哥尔德堡是他的学生,他为他的学生而做,故由此得名。全曲30段即30个变奏。钢琴家古尔德1955年在华盛顿首次演出就因为弹了这支曲目而一举成名。今天,这首曲目也给郎朗带来好运。因为郎朗把这30段原滋原味地弹出来了,简直惊彩至极。文章中说,即使最好的钢琴家公开演奏一支曲目时,演出前也得用上好几个小时的练习,而郎朗仅用了一小时就上琴,就弹得这么好,真是太惊人了。

  另一篇文章题为《17岁的替补者,偷窃了拉威聂耳的演出》。从题目一看就知道这篇文章写得幽默机智:一群著名音乐家,为了事业,为了一次不花钱的晚餐,聚到了一起,这真是很惊人的事情。这是义演晚会,免费聚餐是对十位演奏家的奖赏。在这个独特的无与伦比的节日里,到处都是听众,草坪中、凉亭里都是爱好音乐的听众。这么多人流,使晚会空前盛大。

  参加演出的钢琴家最大的76岁,最小的就是郎朗——17岁。文章的作者认为这次晚会最亮的明星就是郎朗。在他的激动人心的柴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演奏中,体现了“非常精湛的技巧,绝对的控制力,”“有弹性的韵律,无穷的音调变化——旋风般的紧张激烈到温柔的和谐和优美……”“一种大气魄体现在他的演奏中。他是一个不寻常的天才!”文章最后写到:“总之,这次晚会是一种大气派的演奏方式,推动人们进入下个千年(21世纪)。进入新的世纪,美国人和我们一样兴奋。而朝气蓬勃的郎朗要在美国跨入新的世纪,我相信他会在新的世纪更加辉煌。他太有潜力了。郎朗如今具备的东西已经很多了,特别是在演奏技巧上简直是得天独厚。然而,我所要说的是,既然他要成为下个世纪的大师级人物,那么,除了音乐与演奏本身的东西之外,那么,他还应该具备更多的东西。比如文化与学识,比如自身的素养,比如更高尚更博大的爱等。至少,他应像傅聪那样具备更多一点的民族的东西,更扎实一些的积累,傅聪认为中国人音乐感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强,但他认为中国人从搞音乐到做学问的水平还没有。成为一个古典音乐的大师,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也太难了。到了一定程度技巧已经退居其次,而境界与思想则是最重要的。傅聪是个有学识有思想的人,——他说过一段话:中国封建的东西还很深。随便举个例子,有的新闻记者就问我,这次谁来接待你了?或者是谁出来听你的音乐会了。这种问法,这种……全世界哪有这种问法?(笑)……这种价值观念永远是拴在权上头。我们是搞艺术的,艺术应该是艺术,要让艺术自己说话,不要把艺术搞宣传,那就不是艺术了。这是一个音乐家的境界,而郎国任更需要提升境界。因为他对儿子的影响太大了。郎朗得亏到了美国,去接受了美国的现代文化,在现代的美国弹奏古典的欧洲,这很丰富,很有意思。郎朗已不属于郎家自己的财富,应该属于世界音乐财富的一部分。不知郎国任想让郎朗成这大师,他有多少具体的想法和措施。郎朗应该从他的不那么宽阔的聪明与智慧中走出来,走到世界的现代文明光照中,不光是苦练,也不光是弹琴,还有思想与意识的修练,练心,恐怕还是最重要的。郎朗现在还单一,还顾不过来别的。在郎朗身上,传统的文化的东西太少了,如果真正成为西方古典音乐的带头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欠或者说是遗憾?西方的报纸历来比我们轻松随意,而不是像我们老百姓那样把报纸视作文件来看来信。所以,对于报纸上的那些耸人听闻的赞美,郎朗一定要时时保持理智保持清醒。报纸会把人害死的,我们所说的捧杀就是这样。郎朗还年轻,还不应该受这些虚的东西影响。重要得还是练琴。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朋友知道,三天不练,听众知道!”傅聪如是说。郎朗你就练吧,继续苦练,练到下一个世纪,不仅苦练琴技,还要苦练一些别的,特别是情感和思想。你有着太多的优势,最重要的优势就是年龄优势。随着年龄的增加,肯定会增加一些份量,但能否增加灵魂的份量呢?郎朗,这不能*别人,不能*父亲,也不能*你的洋老师,就*你自己了!站在世纪末的大门口遥遥为你瞩目,有许多人,都这样充满希望地注视着你,盼着你,别回头,直起腰,辉辉煌煌地走出一个中国钢琴家的新世纪来!你肯定是中国最优秀的钢琴家了,但,你能成为世界最优秀的钢琴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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