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迤逦轩主

[转帖](长篇小说)中国特种部队生存实录: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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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6 20: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杀——”

  刘晓飞在倾盆大雨当中浑身都是雨水和泥水,右手准确地锁住对面张雷的喉咙脚下一绊。张雷仰面栽倒,刘晓飞举掌高喊着劈下去,动作在张雷喉咙上方嘎然而止。

  张雷笑着看着脸红脖子粗呼哧喘气的刘晓飞:“动作不够果断。”

  “起立!”站在队列尽头冷眼看着他们的队长高喊。

  学员们敏捷从泥潭子里面起身,重新站成面对面的两排。张雷看着面前的刘晓飞脸上带着笑意,刘晓飞则怒视着他。

  “开始!”

  “杀——”

  张雷从嗓子眼里面爆发出来,与此同时右手已经跟风一样锁住刘晓飞的脖子脚下一个绊子。刘晓飞猝然倒地,真的被摔着了。张雷的右掌带着风声,在他的喉咙上面也是嘎然而止。

  “你是比我狠。”刘晓飞脸上浮现笑意。

  “稳、准、狠!——格斗的要诀!”张雷笑着说。

  “报告!”一个战士跑过来敬礼,“队长,17队刘晓飞电话!……是军区总机转来的,说是他的亲戚。”

  “知道了!”队长还礼转向队列,“刘晓飞!”

  “到!”刘晓飞从泥地爬起来满脸都是冤枉。

  “我不管你亲戚在军区什么位置,以后训练时间不许来电话!”队长怒吼,“滚过去接电话,然后滚回来100个俯卧撑!”

  “是!”刘晓飞郁闷地回答,心想我什么时候在军区有亲戚了?他也不敢多说,急忙跟着警通连的战士跑步过去接电话。泥手在屋檐下的雨水呼啦拉涮涮,他就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喂,我是刘晓飞。请问哪位?”

  “晓飞啊,是你林阿姨……”林秋叶抽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刘晓飞一蒙:“阿,阿姨?!您找我?”

  “对,我找你。”林秋叶压抑着哭声,“小雨病了!”

  “啊?!”刘晓飞马上急了,“什么病?!严重吗?!她怎么样了?”

  “阿姨没法跟你说,不严重你别担心。”林秋叶说,“她现在在军区总医院,妇产科病房103。明天周末,你能来看看她吗?她一直惦记你。”

  “妇产科?”刘晓飞头大了。

  “对,103。”林秋叶哭着挂了电话。

  刘晓飞跑回训练场,队列已经散了都在屋檐下避雨脱下衣服拧。他也没犹豫,就在泥潭子里面前倒开始做俯卧撑。

  “八十七……”刘晓飞脸红脖子粗起来,看见有人蹲在旁边。

  张雷看他:“我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你这么卖命,队长早找地方抽烟去了!歇会歇会!”

  刘晓飞一下子栽在泥潭子里面,脸周围的泥潭子开始冒泡。好一会他才疲惫地转过身,让雨水冲刷自己的脸抹了一把。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张雷问。

  “张雷,我问你个问题——亲嘴能怀孕吗?”刘晓飞突然问。

  张雷一愣,噗哧喷了:“操!看你小子挺老实的,怎么问这个?”

  “我女朋友住院了,妇产科。”刘晓飞很纳闷,“我跟她没那什么啊……”

  “没哪什么啊?”张雷起身踢他一脚,“买点红枣去看看她吧,女人住妇产科不一定都是怀孕。这你都不懂?”

  “那是怎么回事?”刘晓飞看他。

  张雷卡着腰:“我说你真不懂假不懂啊?你女朋友不是在军医大学吗?军校所有专业入学都有三个月强化军事训练,她肯定是不适应。没事,我们空降军女子跳伞队跟我们侦察大队是隔壁,每年来新兵都有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啊?”刘晓飞不明白。

  “操!还得我给你上课!”张雷无奈了,蹲下在刘晓飞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是月经不调啊?”刘晓飞看他。

  “我操!”张雷痛心疾首,在想怎么解释,偏头一看就指着走过来的队长:“队长来了,你问他吧他什么都懂!”

  刘晓飞爬起来就跑向队长,张雷急了:“我操!你真去啊?!回来回来……哎哟我的妈呀真去了?没我什么事儿啊我冤枉!”他起身兔子一样跑进在屋檐下拧衣服的学员中间。

  “报告队长!”刘晓飞敬礼声音掷地有声,“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讲。”队长在雨中背着手很严肃。

  刘晓飞还是那么大声音:“请问队长,什么是月经不调?”

  队长一愣,学员们也都傻了。张雷一脸苦笑恨不得撞墙,躲到人群后面不敢露头。

  队长仔细看刘晓飞,看他很严肃一脸求知欲望。队长傻了半天背着手咳嗽两声:“哦,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月经不调,我得先告诉你什么是月经才能告诉你什么是不调……”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0: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军用救护车停在军区总医院门口,刘晓飞和张雷下来。陆院医务所长在车上冲他们挥挥手:“张雷,我回家看看啊!下午五点我在门口等你们,别给误了!”

  “误不了,马叔叔!”张雷摆摆手,“伞兵的时间观念是最强的,你比我清楚!”

  “臭小子,电话里面替我问你爸爸好啊!”所长笑笑,司机开车走了。

  “你这么有本事啊,医务所长听你调遣?”刘晓飞看着远去的救护车还没反应过来。

  “我老子的老部下,当年是我老子把他从连队卫生员送到军医大学进修的的,不然早回农村当赤脚医生了。这点面子他是肯定给的。”张雷说着从兜里拿出墨镜戴上,“怎么样,帅不帅?”

  “你戴墨镜干吗啊?”刘晓飞纳闷。

  “来女兵成灾的军区总医院,怎么能不戴墨镜呢?”张雷一脸坏笑,“咱就得特别点才能引起女兵注意!”

  “你小子花花肠子真不少。”刘晓飞苦笑进去,“要不我能被你给整了?”

  “我没故意整你啊,你非要去找队长问的!”张雷追着他走,“我让你丢丑一次,现在让你来看女朋友。扯平了吧?以后这事儿别提了!”

  两个红牌学员就这么一路打听着晃进了妇产科的住院区。进了妇产科住院区才觉得傻眼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干部和女兵,病人也都是女性,年龄就不一定了。换了谁谁都傻眼,何况是两个军校一年级的毛孩子?他们精黑消瘦的脸、绿色的军装和红色的肩章再加上张雷戴着一幅大墨镜,在这里很打眼,一进走廊就被很多双眼睛注意到了。

  妇产科的住院区走进两个20还没出头的男学员,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风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手足无措,正在巡视病房的方子君看见了走过来没好气地:“找谁啊?走错了吧?”

  “没,没错。”刘晓飞都有点结巴了,“我来看人。”

  “看谁啊?登记了没有就进来?这儿是妇产科!”方子君就插着兜说,“出去,看清楚再进来!”

  刘晓飞和张雷就给噎在那儿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病房里面,何小雨正在跟一个女兵病人学打毛线手套,听见楼道里面的声音就下意识地站起来。

  毛线球子骨碌碌地滚到地下。

  “怎么了?小雨?”那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女兵就问。

  “他来了!”何小雨拔腿就出去,毛线缠在她的腿上,她也顾不上了,径直往外跑。

  “小雨小雨!线!”

  这时候何小雨哪儿还顾的上什么线不线的啊?带着线就往外跑啊。

  红色的细细的毛线就那么一直拖在她的脚下。于是在楼道里面就出现一个穿着宽松的病号服的短发女孩在跑,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的毛线。

  红红的细细的毛线。

  一直到她跑到变傻了的刘晓飞面前,那条毛线还拖在她的身后。

  刘晓飞看着脸红扑扑的小雨,长大嘴说不出话了。

  小雨看了他半天,然后就伸手掐刘晓飞:“死人!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刘晓飞哎哟叫了一声。

  张雷就乐了,对方子君说:“同志,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方子君就噗哧一下子乐了:“早说你们找我们小雨啊!你们哪个是刘晓飞?”

  “我不是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张雷开玩笑说,“看还看不出来吗?”

  “就你那样也不能是我们小雨的男朋友啊!跟楼道里面还戴墨镜跟流氓似的!”方子君就笑,转向刘晓飞:“你是刘晓飞吧?”

  被掐得龇牙咧嘴的刘晓飞赶紧点头:“对,是我。”

  “我是小雨的姐姐——我受阿姨之命专门来审查你!”她调皮地眨眨眼。

  刘晓飞就紧张了,姐姐?小雨什么时候有了个姐姐呢?

  “这是我亲姐姐!”何小雨抱住方子君,“还不赶紧叫姐?”

  “姐……”刘晓飞硬着头皮喊。

  “得了,不难为你了——我叫方子君,你叫我子君姐就可以了。”方子君乐不可支,“小雨的父母是我的干爹干妈。”

  “我是张雷。”张雷笑着伸出手。“陆院侦察系学员,晓飞的同学,也是他的下铺。”

  “切!”方子君笑着白他一眼,“一个红牌,人不大,倒惦记着跟军医院多认识几个人了?”

  张雷就笑,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地:“人之常情吗,我在部队的时候就惦记着往军医院跑。——不过这次我可是陪晓飞来的啊!”

  “看出来了!老油子了!”方子君调侃地说,随即大方地伸出手,“方子君,军区总医院妇产科大夫。”

  “都别傻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何小雨就眨眨眼,拉住刘晓飞的手。

  “这个医院有什么地方坐的?”方子君就说,“要不,这样……”她小声对何小雨耳语几句,何小雨就狂点头:“好啊好啊!跟这儿呆着早把我憋坏了!我这就去!”

  “赶紧啊!”方子君一拍她,“我的便装在办公室的衣柜里面,你随便穿吧——别让主任看见啊!”

  “知道了!别忘了,我是‘狼牙’特种侦察大队大队长的女儿!”何小雨甩下来一句,掉头跑了。

  “她是何志军的女儿?!”张雷吃了一惊。

  “是啊,怎么了?”方子君就笑,“晓飞没有告诉你吗?”

  “没好意思多说。”刘晓飞摸摸脑袋,“就告诉他我是去看我女朋友。”

  “没事——原来是名将之后。”张雷感叹一句。

  “我干爹这么有名啊?”方子君有点诧异。

  戴着墨镜的张雷不说话,拿出自己的钱包,打开来,在应该放女孩相片的地方,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中间是侦察大队时代的何志军,戴着蒙着迷彩布的钢盔,眼中露出一股鸟气。照片上有硝烟和已经褪色的血迹,旁边是个年轻的穿着迷彩服的战士,与张雷绝对酷似。

  方子君一愣,脸一下子白了。

  刘晓飞倒没有觉得奇怪,他早就见过。没有告诉张雷自己的女友是何志军的女儿,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

  “1986年,我们空降军抽调了40个最好的侦察兵组成‘飞鹰’侦察队到前线轮战,在一次行动当中我哥哥为了掩护队友在丛林当中负伤昏迷。是他带着自己的陆军‘狼牙’侦察队杀入重围,救出我哥哥的……”

  张雷摘下墨镜淡淡地说。

  “他是我的偶像——侦察兵的军神。”

  方子君看着他那张酷似他哥哥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严肃和庄重,看着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青春的火焰,脸色越来越白。

  “你叫张雷?那你哥哥叫什么?”方子君问,她的脸色全白了。

  “……他叫张云,后来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了。”张雷没有注意,合上钱包。

  方子君无语,张着嘴没有任何声音,脸色真的是煞白。

  “我一直就想见到他,能够在他的部队服役,将是我一生的光荣。”张雷说完,严肃的表情没有了。他看着不说话的刘晓飞和方子君,笑了:“别误会啊!不让你们给我走后门,我还用不着——我相信我自己。”

  “我也相信你。”方子君突然很激动地脱口而出。

  于是都愣了一下,包括她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1: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方子君长发披肩,换了蓝色的毛衣和白色的牛仔裤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张雷还真愣了一下子。刘晓飞是真的没有注意,他还在等着何小雨混出来。换了便装的方子君一下子就不是穿着外面套着白大褂的绿军装那样严肃的女干部的感觉了——当时看不见军衔,但是张雷估计起码是中尉或者是文职副连。从外表上看她好像比张雷和刘晓飞还要年轻,活象一个艺术学院的大学低年级学生。

  她看见张雷,愣了一下稳定自己,接着走到两个傻不拉几的学员面前:“怎么了?傻了?”

  刘晓飞笑笑,他心思不在这儿。倒是张雷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跟这儿看倾国倾城呢。”

  方子君装傻,声音却有些发飘:“谁啊?指给我看看?”

  “就在我跟前站着呢。”张雷打哈哈。

  “你怎么跟你哥哥一样贫啊……”方子君的脸一红,但是随即又白了。

  “你认识我哥哥?”张雷一怔。

  方子君意识到自己是真说多了,急忙追回来:“在前线见过一次,他那时候受伤住在我们野战医院。不熟悉……”

  张雷想想,没说什么。这个也很正常,女医护人员上过前线的各个军医院都有一大批。虽然前线的部队很多,但是见过一两次也是很正常的。

  方子君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晓飞看见何小雨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米色的毛衣从医院里面连蹦带跳出来,急忙喊:“小心点!你月经走了啊?”

  何小雨就瞪眼,跑到跟前就掐他:“你个死东西,就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刘晓飞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走吧。”一直沉默的方子君说话了,“今天我请客,给你们改善伙食。去吃涮羊肉还是什么,你们说了算。”

  “我来吧,哪儿能让你请呢?”刘晓飞赶紧说——他是真的有这个底气的,虽然老爸交代老妈好多次,进了军校就让孩子好好锻炼,军队全都管了,不能再给孩子钱了,但是老妈还是悄悄给他塞了不少钱的。

  “还是我来吧。”张雷也觉得让女士请客不合适。

  “得了吧,你们三个小红牌,请我啊?”方子君笑道,“现在什么都涨价,就是军校的津贴不涨。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军校多清苦吗?走吧。”

  就都不争了,知道这就关系到女干部的面子问题了——想想也是,堂堂的一个女干部,还是小雨的干姐,怎么好意思让两个小红牌学员请客呢?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吃涮羊肉,四个人就走向另外一条街上的涮羊肉馆子。

  刘晓飞自然和何小雨连蹦带跳的嘻嘻哈哈的走在前面,张雷就和方子君慢慢在后面溜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无言了,一直都在沉默。过了好一会,张雷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上前线的?”

  “85年到88年,最后一批撤回来的野战医院。”方子君淡淡地说,“我没上过卫校,在前线提干的。回来自修的省医专的妇产科大专。”

  “三年啊。”张雷肃然起敬。

  方子君淡淡一笑:“不算什么,都过去了。”

  “我本来也有机会,但是我哥哥牺牲了以后,我妈妈死活都不让我参军。”张雷说,“那你是84年兵?”

  “85年。”方子君说,“我爸爸和何叔叔是战友,就这么认了我这个干女儿。”

  “你爸爸也是侦察大队的?”张雷的眼睛一亮。

  “是……”方子君的眼睛黯淡下来。

  张雷又不是傻子,赶紧不问了。

  四个人,两个精瘦男孩穿着红牌的军装,两个漂亮女孩穿着时尚的女装,在街上走真的是蛮显眼的——尤其是两个女孩都是高挑漂亮的,就更打眼了。还真的就有人吹口哨说怪话。张雷和刘晓飞看过去,是一群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小混混。

  “别搭理他们,走吧。“方子君赶紧说。

  “行了,你就别闹事了!”何小雨也拉住跃跃欲试的刘晓飞,她知道这个臭小子是个天生就好打架的主儿。

  两个军校生就压着自己的怒火跟着两个女孩走。

  口哨声却越来越响了,还有不堪入目的喊声。“俩兵哥哥,把美女留下吧!”“就是,我们弟兄也体验一把兵哥的感觉!”“这俩妹子真水灵啊!”“要个儿有个儿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啊!”……

  刘晓飞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转头冲那几个小混混喊:“说什么呢你们?!找死啊?!”

  “晓飞!你能不能不闹事?!”何小雨赶紧拉住他。

  “哟,练练怎么着?”那几个小混混继续出言不逊,居然还围了过来。张雷不说话,慢慢摘下自己的军帽,递给方子君:“帮我拿一下。”

  方子君急忙问:“你想干吗啊?!别胡来,这块有纠察的!”

  张雷又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笑着塞给方子君:“我现在没有穿军装吧?”

  他冲刘晓飞使个眼色,刘晓飞会意,也摘下自己的军帽,脱下自己的上衣。方子君和何小雨一人抱着一堆军帽军装,都傻眼了。

  “你左翼,我右翼。”张雷低声说着看着逼过来包围他们的七八个小混混。

  刘晓飞站好位置,两个小伙子都是握拳在手分腿跨立。

  “你们去那个饭馆等我们。”张雷不回头,对两个女孩说。

  “我说刘晓飞!”何小雨怒了,“你是不是不打架就安生啊?!我告诉你啊,你要是闹事我就真和你急!”

  方子君一拉她:“算了,跟侦察兵说这个是没用的。咱们赶紧去吧。”

  她拉着何小雨走,临走又转头:“记住馆子的地址啊!还有,纠察来了千万别说自己是哪个单位的,赶紧跑!机灵点儿!”

  张雷侧过脸回头笑笑。

  方子君这回傻了——侧面,太象了!

  但是现在不是傻眼的时候,就赶紧拉着小雨走了。虽然自己的心里还在一阵阵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疼着。

  那边已经动手了。

  当然没有什么悬念可言,两个陆院侦察系的学员对付几个小混混真的是太浪费资源了,几下子就给撂到了。

  “给我记住啊!以后别跟这儿胡撒野!”刘晓飞一下子踢在一个家伙的屁股上,“滚蛋!”

  张雷一拉晓飞:“撤!”

  晓飞一抬头,俩纠察正在远处冲这边跑过来。于是他们俩就嗖嗖嗖撒丫子,后面纠察就嗖嗖嗖追。当然是追不上的,跑了没多远纠察就给甩后面了。两个小伙子跑的很带劲,拐了几条街就径直跑向那个约好的饭馆。路上很多人看他们觉得有毛病,好好的跑什么?——不过精力过剩的一种表现而已。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1: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耿辉从军区回来急忙走进大队值班室,对着正在看演习预案的何志军很严肃:“大队长,有个不好的消息——陈勇的提干报告在最后一项审查被打下来了!”

  “什么?”何志军一下子站起来,“说,怎么回事?哪儿不合格了?”

  “没任何不合格的地方——名字打字员打错了!”耿辉把材料给他,“陈勇——勇敢的‘勇’,给打成了‘泉涌’的‘涌’!自己看看吧!”

  “名字错了,改回来不完了吗?”何志军纳闷。

  “——如果想改,当然给你改了!”耿辉说,“但是人家根本不想改!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别的直属队有个军区哪个部长的亲戚和陈勇争这个名额。正觉得找不到你的漏洞呢,你自己把名字打错了!”

  “现在呢?”何志军急了,“命令下来没有?”

  “命令已经下来了!”耿辉说,“陈勇落选了!”

  何志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黑脸涨红了:“这不是胡闹吗?陈勇的素质在提干候选里面还用多说吗?多少个军功章啊?!不行,我要去军区!让司机给我备车!”

  “你去军区有什么用?”耿辉拉住他,“现在命令已经下来了,找谁也没有用!你就是找老军长,他也管不了这种小兵提干的淡事儿啊!”

  何志军牙关咯咯响:“那你说怎么办?!”

  耿辉想想,说:“还记得小涛么?”

  “记得,就是那个从前线侦察大队被首长调走的小涛吧?南拳世家,手枪好手。”耿辉说,“你问他干什么?”

  “他现在是军区司令的警卫参谋,在军区人头比较熟悉。”耿辉着重强调,“他的老婆,是军区干部部门首长的女儿。”

  何志军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我怕你不愿意走关系……”

  “妈拉个巴子的火烧眉毛了,这关系得走!”何志军吼道,“马上给我要通那个狗日的小涛的电话!”

  耿辉拿出电话本去要电话:“军区总机,要5688。”电话一下就通了,他把电话递给何志军。

  “喂?哪位?”是小涛,虽然过去几年了,但是还是那个鸟样子,还是那个鸟声音。

  “妈拉个巴子你说我是谁?!”何志军笑骂。

  “何……”对面激动了,“何大队长!”

 “大队长,我,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对面的声音开始嘶哑了,“你还好吧?我一直惦记着去看你,但是一直就没有时间……”

  何志军的笑容逐渐凝固在黑脸上。他感到悲凉——是的,怎么能不悲凉——他何志军也开始卖自己的老脸了?!他张着嘴呆了半天,才说:“小涛,有这么个事儿,你看你能不能办?”

  “您说,大队长!您交代的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涛很激动。

  “有个兵,要提干出了点问题……”

  “行了,您别说了。”小涛利索地说,“您派人把他的材料给我拿来,明天下午下班以前命令就电传到您办公桌上。”

  就这么解决了?何志军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战士的提干,一生的前途,就这么被一个首长的警卫参谋解决了?这么简单?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他拿着电话非常悲凉,电话里面还在说:“大队长,这样好了。明天下午我亲自开车给您把命令送去,我也有好几年没见您了。我这专门给您准备了一瓶茅台,好几年都没动过就等着和您喝……”

  耿辉看着发傻的何志军苦笑,拿过电话:“小涛,我耿辉。”

  “指导员好!”小涛还是很利索。

  “事情办了就可以了,大队刚刚开创事情很多,下次我去军区办事的时候再找你喝酒吧。”耿辉笑着打圆场。

  “是!”小涛很高兴地答应,“指导员,您和大队长一定要一起来啊!我等了多少年了,你们下来以后我这事情也多应酬也多一直就没机会去看你们……”

  何志军已经慢慢走到大队部门口,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发呆。战士们都在往车上装东西,准备参加军区组织的91惊雷演习。

  耿辉走出来站在何志军身后,脸上也没笑容小心翼翼:“大队长,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和平环境的事情你没法说。”

  何志军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走。

  耿辉看着他孤独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何志军看着熟悉的军营,却看出一种陌生的味道。奇怪?怎么会觉得陌生呢?自己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的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到底哪里变化了呢?

  代理排长陈勇正在指挥战士们把物资装车,突然一声闷雷当空炸开:“陈勇!”

  “到!”陈勇转身立正,看见是大队长立即飞速跑去。

  “你给我听着——这个兵你要不给我好好当,你就给我枪吃了!”何志军怒吼。

  “是!”陈勇敬礼,他不明白大队长怎么了——我怎么不好好当了?

  何志军独自走了,陈勇也不敢追看着大队长的背影。耿辉走过来看着陈勇,苦涩地一笑:“他没事,你回去带你的排。好好干,他对你很有期望。”

  “是!”陈勇给政委敬礼,转身去指挥战士装车了。

  耿辉看着何志军孤独的背影走在各种训练设施之间,只能无奈地叹息。

  7

  夜老虎团侦察连一排排长肖乐少尉以为自己一定看错了,这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拼命揉揉自己的眼睛,再贴到高倍望远镜上去看才知道不是做梦——三架属于蓝军的米171运输直升机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高空扑下来,径直扑向落日余晖当中的红军A集团军A师指挥部。

  肖乐丢掉望远镜高喊:“紧急集合——”

  他的老战友陈勇少尉此时此刻已经一把拉开了米171直升机的舱门,如同闪电一般掠过瞠目结舌的正在开饭的A师官兵眼前。特战队员们从两架直升机上鱼贯跃出,手中的步枪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喷出烈焰。

  枪声打破了演习开始数天以来A师无战事的宁静,正在纳闷为什么按照演习预案应该与自己接火的蓝军部队却始终不在预定位置的A师指挥官们找到了答案。蓝军特战队员们在A师指挥部大开杀戒,如同进入无人之境。

  正是黄昏,吃饭的时间,A师指挥部的军官居多,大多数都没有携带武器。警通连也没有预料到蓝军会突袭自己的指挥部,就是带着枪也没有空包弹——那个时候反复强调的是安全第一,空包弹也是会伤人的,所以按照常规演习不会上战场的警通连就没有配备空包弹。

  与此同时,隐藏起来的蓝军陆空部队发起了黄昏攻势。本来就对A集团军憋了一口气的军区乙级部队这回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如同蓝色的尖刀一下子就撕裂了A集团军的第一道防线并且向纵深发展。

  在一片惊慌中火力掩护小组已经把几十颗发烟手榴弹扔进了不同的帐篷,突击小组已经冲入了师部指挥帐篷,第二突击小组紧随其后,占据了通讯帐篷并且破坏了发电车。

  “有一架直升机是给我们准备的。”A师师长悲哀地对自己的军官们说。

  突击队长陈勇把手中的步枪背好敬礼:“首长,对不起。我是执行命令。”

  “不必解释,作为曾经参战的军人,这是我不该有的失职。”A师师长苦笑,丢掉自己手中的红蓝铅笔第一个走出了大帐篷,“走吧,我们被自己培养出来的战斗英雄俘虏了。”

  “一班长!”陈勇高喊。

  “到!”田大牛趋前一步回答。

  “领他们上飞机,注意态度——这些都是我的老首长!”陈勇黑着脸命令。

  肖乐带着自己的侦察排开着三轮摩托架着机枪直接从夜老虎团团部杀到师部外面,他看见自己的师首长们在蓝军特战队员的押解下走向直升机就眼睛红了,再一看带队的少尉居然是陈勇!

  “陈勇,你不要欺人太甚!”肖乐从三轮摩托的挎斗上跳下来高叫着举着轻机枪哒哒哒哒射击,身后的侦察兵们跟着排长下车跟着就冲入指挥部的帐篷群。

  “是我的老战友。”陈勇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笑容稍纵即逝:“给我打!”

  蓝军特战队员和红军侦察兵直接冲到了一起,这时候空包弹就不能用了都是抡着步枪开打。擒拿格斗街头斗殴什么招数都拿出来了,一个要抢首长一个不让抢,都是打红了眼。

  陈勇没什么更多说的,带着突击小组押解A师首长们走向直升机。肖乐眼看首长们就要上飞机了,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手榴弹!”

  侦察兵们都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手榴弹,随着肖乐的命令直接就群扔向师首长们。陈勇脸色一变一个滚翻倒下,眼看着二十多枚黑不溜秋的滋滋冒烟的手榴弹就飞过来了咣咣咣直接落在师首长们身前身后。

  砰砰砰砰全炸开了,只是没有弹片飞舞只有黄烟升腾。

  按照演习规则,师首长们和押解的陈勇等特种兵全部阵亡。陈勇苦笑着爬起来,看着更多的红军警通连官兵举着工兵锹棍子什么的从四面八方涌来。蓝军特战队员们被打散了,有的上了仓惶离去的直升机有的被按住了也有的跑出了战团蹭蹭蹭跑了。三架直升机都逃了,地面上只是留下陈勇和十几个特种兵。

  师长政委们就去握肖乐的手:“谢谢你!谢谢!”

  肖乐眼睛血红,甩开师长政委直接就一脚踢在笑容满面的陈勇胸口。正在点烟的陈勇本能地侧转闪过飞腿:“操!你小子疯了?!”

  “有本事你冲我来啊?!端指挥部算什么本事?!”肖乐高喊着又扑上来。陈勇几个错步闪过,指着他的鼻子骂:“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打仗我要听从命令!你以为我调动得了直升机啊?!”

  “陈勇!”肖乐怒吼着,“我知道你一直憋着气!你军校没上成提干没提成你就把气撒到了A军是吧?!逮着机会侮辱A军了是吧?!你别忘记了,这是你的老部队!”

  陈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把烟和打火机一扔直接上去就按倒了肖乐:“你他妈的胡说八道!我陈勇战场上是英雄下来也不是小人!这是我们大队长的命令!换了你也得执行!”

  师长亲自拉开陈勇,政委把肖乐拉起来说:“算了算了,他也是执行命令而已。”

  陈勇真被激怒了,他冲到肖乐面前揪住他的脖领子:“我告诉你——完了!我跟你的兄弟情意,完了!”他甩开呼哧带喘的肖乐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怒吼:“完了!”

  田大牛急忙跟过去:“排长,咋的了?”

  “我跟他,完了!”陈勇挥手推开他。

  “完了就完了吧,你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啊?”田大牛又跟过去。

  肖乐平静下来,脸上显出内疚。一个蓝军特战队员低声说:“这是我们蓝军司令部的作战命令,我们排长没权力更改的。”

  师长低声说:“算了算了,是我们自己的倏忽。看看刘军长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吧,我们师残了。”

  肖乐知道自己错了,但是高傲的头却没有低下。

 
 楼主| 发表于 2005-4-26 21: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菱吉普车在演习导演部的帐篷区停下,A集团军军长刘勇军少将下车径直走进导演部的大帐篷。外面部队在唱歌很热闹,沙盘前却只有老爷子一个在俯身仔细看很冷清。刘勇军敬礼,不敢大声:“首长。”

  老爷子偏头看看他,没说话。刘勇军大步走过去,老爷子看着沙盘:“你觉得,仗打赢了我该表扬你对吧?”

  刘勇军低声地:“不是。”

  “你的主力师被整建制歼灭了,如果不是你的战略机动预备队上来快而且避敌锋芒打了个左钩拳,直接干掉了蓝军司令部,A集团军就彻底不存在了。”老爷子还在看沙盘,“这说明你的战术素养好,A军部队战斗力强装备好——但是你为什么要让蓝军吃掉你一个主力师呢?”

  “首长,是我的失职。”刘勇军诚恳地说。

  “你是全军著名的少壮派,这种低级的错误怎么会犯呢?”老爷子悲凉地说,“难道战争结束了,军队就不打仗了吗?看看你的主力师都在干些什么,找不到蓝军部队就原地待命了?为什么不肯主动寻敌决战?那么多的侦察手段,为什么一个都不用?”

  刘勇军低下头。

  “你能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我应该感到欣慰;但是你却不能避免这种本应该避免的损失,我觉得失望。”老爷子摇头,“第二次世界大站,苏联红军由于麻痹轻敌在战争初期让德军长驱直入,虽然最后赢了但是苏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以为这应该是一个警钟,回去仔细看《苏联卫国战争史》。”

  “是。”刘勇军敬礼。

  “另外,刚刚成立的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在这次演习当中表现不错。”老爷子淡淡地说,“你应该熟悉一下高级合成指挥,对你有好处。”

  刘勇军一愣,这是一个让他准备进入高级指挥层的信号吗?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已经山响的一声“报告”。老爷子一声进来,何志军就进了帐篷敬礼:“副司令!刘军长!”

  “你回去吧。”老爷子对刘勇军点点头转向何志军,“怎么,打了胜仗还一脸苦相?”

  “首长,我们胜是胜了,但是我大队已经残废了。”何志军果然一脸苦相,“我们大队一半队员在演习当中都阵亡了,我没人了啊!”

  老爷子脸上浮现出笑意:“你何志军又跟我玩花花肠子?又开始惦记要编制了?”

  何志军嘿嘿一乐:“首长,瞒不过您的眼睛。”

  “报告上去了,但是总参还没有批。”老爷子转向沙盘,“我现在不能答复你。”

  “可是我们年底就开始有老兵要退伍了啊?”何志军着急地说,“一下子就是27个!明年还有21个,再这样下去我们大队就剩干部没兵了!”

  老爷子笑笑,不看他也不说话。

  “首长,我想知道特种侦察大队申请在全军区选拔侦察兵尖子集训,挑选队员的报告能不能批?我们不能没有兵啊!”何志军不敢在他跟前玩花花肠子了,直截了当地说。

  “在这个阶段批不了。”老爷子不看他动了下沙盘,“体制问题,必须总参一级才能解决。”

  “那我们的兵员怎么解决?”何志军真着急了,“明年您让我参加演习我都不敢了,没人了啊!”

  “没兵,你可以招兵。”老爷子苦笑。

  “招兵?”何志军瞪大眼睛,“首长!义务兵只有三年!一年刚刚是个兵模子,二年是个兵胚子,第三年算是半个特种兵了——可是,又要走了;转志愿兵跟登天一样难,比例控制那么严……”

  “我可以给你扩大志愿兵的比例。”老爷子说。

  “但是我还需要时间培养啊!”何志军苦着脸,“这段时间怎么办?您知道全世界的特种部队都是从老兵当中选拔队员……”

  老爷子冷眼看他:“这是在中国!懂吗?——体制问题,我这个层面也左右不了。——你选拔别的部队侦察兵尖子,人家放不放?愿意不愿意放?难道你要我下命令让他们把自己培养好的尖子拱手送给你?就一句特种部队需要能解决问题?有多少部队主官得恨你恨我?——认识和习惯的养成都需要时间!时间!——你先招兵吧,队伍架子不能散,其余的问题慢慢解决。”

  “是!”何志军只好敬礼。

  回到大队部,何志军还没缓过劲来。看着满屋子的干部,他转了几圈,摊开双手:“得!没成,自己招兵吧!政委组织一下,派几个得力的干部下去招兵。重点是文化程度高身体素质好的城市兵,农村兵要在初中以上的。”

  “大队长,我们下去怎么招兵?”一个干部问,“说什么部队?”

  “特种部队啊,毛孩子们还不把我们的门槛踏烂了?”何志军笑。

  “大队长,现在的情况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乐观。”干部说,“城市孩子大部分都要考大学,就是不上大学也都不愿意当兵。按照那个标准很难招满人的。”

  “怎么?”何志军纳闷,“特种兵也没人愿意当吗?”

  “可能不说特种部队还好,一说特种部队真的没人敢来了。”另外一个干部苦笑,“农村也一样,现在都是富裕了,很少有孩子愿意主动吃苦的。”

  “时代真的变了?”何志军一脸茫然。

  干部们都不敢说话,耿辉苦笑着说话了:“大家也都别说丧气话,解放军在老百姓心目当中还是有地位的。我们的工作要做到细致耐心,下去招兵的同志要会做思想工作,和当地武装部搞好关系。——实在不行就先别说是特种部队,说是军区直属部队,这样也好做保密工作。”

  何志军一直坐到散会也没说话。

  “怎么了,老何?”耿辉问他,“想什么呢?”

  “我在想……”何志军脸上很苦涩地笑,“咱们那会当兵多不容易,可是现在……真的没孩子愿意当解放军了吗?”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林秋叶要转业,在军区总院引起的震动真的是蛮大的。年富力强的骨干主治医师,经验丰富,在哪个医院都是舍不得放的,但是真的去意已绝,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转业报告在医院和军区总部打了个来回,最后还是批准了。惋惜也好,心痛也好,但是林秋叶是真的不想再穿这个军装了,谁还能把她捆上不成?

  完全是为了这个家。

  林秋叶这个级别的部队干部的收入从表面上说,在社会正常收入的范围内其实不能算是低的,但是在当代的社会,还有多少人是靠死工资那么捱日子的?丈夫又是野战军的干部,哪儿还能有什么“灰色”收入?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灰色收入是现在这个社会的一个很重要的资金流动方式,怎么来的不重要,但是很多干部的家庭生活在改善是真的。

  丈夫在野战军,女儿在军校,好像是真的不花什么钱;但是老人呢?她的父母呢?能那么守着那么点子微薄的退休金过么?过去是日子都过的一个样子,也看不出来;现在呢?现在还是都那么过么?林秋叶作为独生女,能不内疚么?

  女儿呢?女儿真的能当一辈子兵么?当妈的能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吗?

  尤其在这个消费水平越来越高的大城市,真的能跟从前那样过么?

  作为一个医生,林秋叶问心无愧,她救活的病人不能说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了;作为一个军人呢?她也同样问心无愧,抗洪抢险、支援震区等等,她什么时候退缩过?哪一次不是顶在最前面,哪一年不是优秀共产党员?难道那么多次三等功、两次次二等功的军功章,自己没有吃过苦么?

  或者说,这么多年,吃的苦少么?

  对不起军队,还是对不起这个社会?

  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花儿一样的青春留在了这个绿色的营盘,无怨无悔;自己嫁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带兵打仗带兵训练的铁血军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己的心肝宝贝也走进了那个绿色的营盘——自己难道对不起这个军队么?

  是的,没有任何对不起。

  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和医生,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

  现在丈夫在带兵,女儿在军校,一切都安生下来了,短时期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林秋叶这么多年也捱过来了,该换个活法儿了。

  一次和华明集团的军地联谊会上,林秋叶见到了当年军区后勤部的干部老刘和他的爱人,现在应该叫刘总和刘太太。还是刘晓飞的父亲和母亲,三个人见面自然都很亲切。女儿和刘晓飞之间的事情,家长没有明确的表态过,但是不是说就都不知道,老刘和他爱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都没有点破而已。

  在军区大院打的交道不多,但是都认识。一说起来就是儿子和女儿小时候,关系立即就拉近了很多。说起来以后可能还是亲家,虽然老何这个死人不关心这些,但是自己当妈的能不关心吗?女儿要是嫁过去不是也得跟公婆打交道么?

  当妈的,尤其是给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当妈的,操心的事情永远是最多的。然后两家的关系自然就近了。听说老何又当了特种侦察大队的大队长,还是正团,老刘笑了:“老何这个人啊……”

  笑容很复杂,很微妙。

  林秋叶的心里就真的很不是滋味——老何是自己的骄傲啊。

  然后就说别的。

  最后提到了林秋叶,原来也是正团主治医师了。想想也是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正团了,然后三个人就笑了老半天,说起了军区大院的谁谁谁现在是作战部长了,刚刚来大院的时候见个奔驰就大惊小怪完全是个山里来的土豹子,还有谁谁谁调到北京是总部哪个部门的二级部长主管全军的纪律检查工作什么的。

  扯了一会老人老事儿,就问到林秋叶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打算?林秋叶觉得很奇怪,什么打算?在部队接着干啊,没什么打算啊?

  老刘和他爱人就笑笑,没说什么。

  后来老刘的爱人就约自己吃饭,也是从部队出去的,当年还不如自己呢,现在自己开着进口车到医院门口接走自己。在四星级酒店吃的饭,一顿多少钱记不住了。但是肯定不便宜。

  说了一会你女儿怎么样,你儿子怎么样,最后老刘的爱人扯到正题:“秋叶啊,这回我是来挖人的。”

  林秋叶听得奇怪,挖人?挖谁啊?

  “你啊。”老刘的爱人就说。

  “我?”林秋叶更奇怪了。

  然后老刘就直接问林秋叶有没有兴趣作中外合资的医药项目经理。

  林秋叶一听就惊了,自己还是个作经理的材料么?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那个。”她就推脱。

  然后就没说这件事,老刘的爱人让她自己考虑一下,她是专业的医生,各个医院都熟,这些都是优势;又是军人出身,办事肯定也跑不了稳妥可靠。

  林秋叶就真的考虑了。

  考虑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很重要。

  就是她给老刘的爱人挂了电话。

  然后就是转业报告递交上去了。

  批下来的时候,她给老何挂了电话,这才敢说。

  没有想到老刘没有发火,只是久久地不说话。

  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喘气声。

  林秋叶的心就开始一点点发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对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跟老何商量一下——但是自己不商量也是有考虑的,和老何商量?和他商量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手续办完了?”老何最后问。

  “是。”林秋叶小心地说。其实没办完,但是还得这么说。

  “好吧,我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还有什么意义呢?

  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然后那边有人找他,电话就挂了。

  再打就是在开会了。

  林秋叶就守在电话机边上一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老何真的就没有再打来,不知道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愿意再跟自己谈这个问题。

  天亮的时候,林秋叶穿上了自己的军装,戴上了自己的军帽。

  今天是去医院办最后一道手续。

  当林秋叶走在街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洒在她的军装上,洒在她的大檐帽的帽徽上,她的领花上,她的文职干部的肩章上——她哭了。

  一个40多岁的女文职干部,走在街上捂着自己的嘴压抑地哭着。

  她真的哭了,真的希望一辈子不要走到咫尺之遥的军区总院。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穿军装。

  最后一次。

  是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这绿色的军装,她穿了20多年。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光明中学高三男生林锐歪戴着棉帽子,嘴里叼着烟,手里的板砖在忽悠着。他冷眼看着桥头对面站着的铁一中岳龙那伙差不多大的孩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谭敏在旁边拉他:“林锐,你干吗啊?走吧!”

  林锐根本不看她,后面三狗子这帮男生拿着铁锹板砖链子锁冲上来:“林锐!我们来了!”

  “没你们事儿!”林锐厉声喝住他们,“都边儿去!”

  “林锐!”谭敏都要急哭了,“别打架不行啊?”

  “他调戏的不是你,是我林锐的女人!”林锐眼睛射出寒光,“岳龙,我操你大爷的!是男人就给我出来单挑,你要愿意一起来也可以!”

  岳龙冷笑着从自行车上下来,哗啦啦拔出一把西瓜刀:“不让你见血,你就不知道我小霸王的厉害!”

  “小霸王?”林锐冷笑,“还小王八呢!”

  岳龙一脚踢开自行车:“这是我跟林锐的事儿,谁也不许插手!”

  林锐和岳龙几乎同时呐喊着冲上光明桥,在路人的惊呼当中两个年轻彪悍的孩子已经撞在了一起。林锐的板砖一下子拍向岳龙脑门,岳龙闪开了被拍在肩膀上,西瓜刀砍在林锐后背。棉猴立即被划开了,棉花飞出来。

  “我操!”林锐眼睛红了揪住岳龙的头发直接一砖头就拍在岳龙脑袋上。砖啪地开了,岳龙脑袋受伤开始流血。西瓜刀太长近战不好使,岳龙丢下西瓜刀也和林锐抱成一团呐喊着肉搏。

  “我操!就你还小霸王?!”林锐手下特别狠,揪住岳龙的头发就把他的脸往自己膝盖磕。岳龙鼻子也破了眼前发黑,双手还在徒劳挣扎着。林锐把他按在地上举拳就打:“我就打你这个小霸王!”

  拳头乱飞,岳龙被打得没有招架的力气满头满脸是血。但是他不服输抱住林锐的腿把林锐扳倒,林锐使劲踢他脑袋然后又翻身起来打。接着林锐抓住身边的一辆自行车高高举起就要往下砸:“啊——”

  三狗子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大哥!别打了,人要死了!”

  林锐急促呼吸着,看着地上只剩下喘息的岳龙把自行车丢到一边:“滚!以后不许你在光明桥叫小霸王!小霸王只有一个——我,林锐!滚——”

  岳龙的人急忙上来抬走了他往医院跑。

  林锐吐出一口唾沫,这个时候发现自己鼻子也流血了。谭敏高叫着:“林锐,你受伤了!”

  “没事。”林锐直接用手擦血,谭敏的手绢已经捂在他的鼻子上。谭敏都着急哭了:“赶紧去医院!你还站着干什么啊?”

  林锐就笑了,笑得那么孩子气。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谭敏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去,一声娇喘趴在了林锐的肩膀上。林锐抱住谭敏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后背,吻着她的额头。“林锐……”谭敏哭着吻着林锐的脖子,“我不会再怀孕吧?”

  林锐猛地一下子醒了:“今天是你例假以后第几天?”

  “第四天……”谭敏抽泣着说。

  “没事,还在安全期。”林锐放心了,长出一口气。

  “我不想再坐那个老虎凳了……”谭敏颤抖着声音,“我都坐了两次了,我好怕……”

  林锐内疚地抱紧谭敏,吻着她的额头:“不会了,不会了。都是我不好……”

  谭敏伤心地哭着,埋头在林锐肩膀上。林锐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耳朵一动——钥匙响!

  谭敏的母亲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了,把包放在桌子上去洗手间洗手。谭敏披头散发匆忙套着睡衣探头,谭敏的母亲洗完手出来:“哎?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我,我身体不舒服。”谭敏声音发飘,“妈,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单位没事了,我说了一声就回来了。”谭敏的母亲纳闷地看谭敏,“你怎么脸那么红啊?发烧了?”

  “没,没我没有……”谭敏说着,母亲已经推门了。

  一床的狼藉,窗户开着寒风嗖嗖进来。谭敏母亲脸色一变,冲到窗户跟前看见一个毛头小子刚刚顺着下水管爬到一楼掉头就跑远了。她回头怒视谭敏。

  谭敏支吾着:“妈,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抽上来。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棍棒劈头盖脸打上来,林锐捂着脑袋躲闪着。老林脸都气绿了:“不学好你!耍流氓你!我打不死你我!”

  “爸——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林锐被打到角落里面捂着脑袋蹲下。棍子打在身上都断了,老林又拿起凳子这个是铁腿的劈头盖脸下去:“我叫你耍流氓!我叫你耍流氓!”

  老林打累了把凳子扔在林锐身上,哭着:“你咋就不学好呢你?你咋就耍流氓呢你?”

  “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学习……”林锐不敢抬头还是捂着哭喊,“你别生气了……”

  “晚了!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老林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你已经被开除了……没学上了……”

  “那谭敏呢?”林锐一下子抬起头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狐狸精?!”老林一下子站起来又拿起另外一个凳子。

  “谭敏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林锐不躲闪站起来着急地问。

  “我让你惦记狐狸精!”老林怒吼着凳子又上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谭敏,我走了。都是我不好害了你。”林锐留恋地说。他穿着宽大的陆军冬训服大头鞋背着背包,头是新剃的还泛着青渣。

  “林锐,我没事。”谭敏眼睛都哭肿了,长发换了发型以便挡住脸上的巴掌印。“我还有学上,就是学习委员当不成了……”

  “我害了你。”林锐内疚地说,“我害的你打了两次胎不算,还被你父母打。”

  谭敏哇地哭出来了。

  “我会娶你的,等我当兵回来我让我爸给我找个工作。”林锐说,“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林锐,不怪你……我喜欢你……”谭敏抱住林锐哭着,“我就是挨打我也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你为了我没学上了,现在要去当兵,当兵多苦啊……”

  “没事,我爸说了,这是‘政治条件兵’。”林锐说,“接兵的干部说的,这是要在军区直属队的,首长身边的人。一般人还去不了,保密性很强,我爸是市政府干部才考虑的。你放心,我吃不了什么苦的。”

  谭敏哭着点头:“林锐,你一定要好好的,给我写信啊……”

  林锐庄严点头,挥手叫后面的三狗子他们过来:“三狗子,我走了。谭敏你们要多照顾,岳龙他们再敢找事就告诉我。我饶不了他的,你们都机灵点,别吃亏。”

  “放心吧,林锐。”三狗子说,“我们会照顾好嫂子的。”

  林锐点头推开谭敏:“我走了。”

  他转身走向站台的部队。谭敏一下子冲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哭喊着:“林锐……”

  那边干部在喊:“新兵同志集合了,点名!”

  林锐掰开哭成泪人的谭敏的手,戴上没有帽徽的陆军作训帽,大步走向那些和他一样的新兵们。

  走向他的军人生涯。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下车!”

  解放卡车的后车板咣地放下来,窝在后面睡觉的林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底下的陈勇少尉很严肃厉声呵斥着这群新兵,林锐混在新兵里面笨拙地跳下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命令:“都蹲下!蹲到那边去!”

  怎么要蹲下啊?坐牢啊?林锐不明白,但是无形的力量让他不明白也得服从。他提着自己的东西跟着新兵们跑到操场中央蹲下,一个一个都跟窝冬鹌鹑似的蹲成几排。他左右看看,没多少新兵,也就40来个吧。也是,机关哪儿用得了那么多人呢?新兵连都这样,忍忍吧。

  他抬头打量这个操场,打量自己可能要待三年的部队。突然,一个大标语牌子撞进他的眼睛:天上神鹰,陆地猛虎,海中蛟龙——啥意思啊?他还没明白,再往右边一看也有一个标语牌:特种部队铸造特种精神,特种精神锻造特种战士——我操!林锐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特种部队?!

  那边陈勇开始点名了,点到名字的就提着自己的东西出列,够一个班就让班长带走。林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种货色怎么能撞到特种部队来,旁边的新兵就推他:“你是叫林锐吧?”

  火车上说过几句话所以林锐知道他是内蒙古来的蒙族小伙子,名字叫什么记不清了,反正他一路都唱蒙族歌曲来着。林锐看他一眼:“是。”

  “叫你了!”蒙族新兵憨厚地笑着。

  “林锐!”陈勇拿着名单厉声吼。

  “在呢……”林锐提着东西迷糊地站起来。

  “下次说到!”陈勇厉声喝,“站到那边去!”

  林锐提着东西没走,小心地问:“首长,是不是搞错了?我当的是政治条件兵……”

  “搞错什么?!没搞错!”陈勇黑着脸怒吼,“站到那边去!下次叫我排长!”

  林锐不敢再说话了,提着东西到那边站成一排。陈勇拿着名单喊下一个:“乌云!”

  “到!”蒙族新兵乌云喜笑颜开站起来跟着林锐过去了。

  一班班长老志愿兵田大牛穿着常服扎着腰带,大檐帽下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射着寒光,看着面前这群新兵蛋子。他眯缝起眼睛仰起下巴:

  “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田大牛,是你们的班长!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老百姓了,是军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是个什么揍性,这里是部队!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林锐站在队列里面不吭气。

  “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队吗?”田大牛高声问。

  没新兵回答,林锐憋着嗓子喊了声:“特种部队——”

  田大牛看他:“下次记住先喊报告!——答对了,是特种部队!知道特种部队是干什么的吗?”

  “报告!”林锐喊。

  “你知道啊?那你说说!”田大牛看他,脸上有了笑容。

  “我不是来当特种兵的,我是来当政治条件兵的!招兵干部说我去的是军区直属队,没说是特种部队!”林锐说。

  “没错啊,这里是军区直属队啊?”田大牛看他的眼睛露出寒光,“我们特种侦察大队就是军区司令部直属的唯一一支尖刀部队!明白了?”

  林锐张张嘴却被噎住了,显然他没意识到解放军也会骗人还骗了他个哑巴亏。

  “看来你们坐车是太舒服了,还没睡醒。”田大牛冷笑一声,“让你们醒一醒盹,5公里越野。跟我走!”

  新兵们就跟着田大牛开始跑步。林锐跑在队列里面还是不明白,这个“政治条件兵”怎么就变了“特种兵”了呢?

  新兵们呼哧带喘跑完了五公里,又被班长海训了半个小时才被带进宿舍打开自己的背包铺床。林锐分在上铺,他的下铺就是蒙族新兵乌云。乌云哼着草原牧歌欢快地铺床,林锐探头下来:“你知道你是要来当特种兵吗?”

  乌云嘿嘿一乐:“知道啊,招兵干部和我们盟武装部的都告诉我了。”

  “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招兵干部摆了个桌子,招呼我们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是特种兵,伙食费高,吃的好!我就来了。”

  林锐诧异地:“你知道特种兵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总之就是和别的兵不一样呗!”乌云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操心那个干什么啊?啥时候吃饭啊?”

  林锐气急败坏:“你就知道吃吃吃!”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侦察指挥17队的弟兄们光着膀子在雪地里面摸爬滚打,只要天气恶劣都是他们队长最兴奋的时候,因为又可以折腾他们了。小伙子们怒吼着扑在一起雪花乱飞拳脚交加,他在旁边看着就高兴。

  穿着常服的何小雨和方子君并排走在陆军学院的路上,立即成为焦点。路旁刚刚下课列队出来的步兵和炮兵专业的弟兄嗷嗷叫,番号喊的山响,一个觉得自己是老大哥,一个觉得自己是战争之神,在漂亮女兵面前表现一下都是情有可原。通讯专业有女学员,番号就变得比较酸溜溜的,多少有点嫉妒的意思,以前习惯了作焦点,现在焦点转移了,哪个女孩也是不乐意的。

  可是这一个文职干部一个学员两个漂亮女兵没有在他们身边停留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向灰头土脸穿着迷彩服列队去食堂的侦察指挥17队。

  17队弟兄们的眼睛都放光了。

  何小雨大大方方走到队长跟前,敬礼报告:“报告首长,我们找刘晓飞!”

  队长看看她,看看刘晓飞:“刘晓飞,出列。”

  刘晓飞崩着脸出列不敢有笑意,怕回来被弟兄们锤。

  张雷就看方子君,方子君白皙的脸上出现一片红晕,眼神躲到一边去了。何小雨调皮地看看张雷又看看方子君:“还有张雷。”

  队长点头:“张雷,出列。”

  张雷出列,脸上有种异样的笑意,方子君一看就明白——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她想生气但是又没法子生气,就干脆不看他,看远方。远方是操场,也没什么好看的。

  17队的弟兄们就很嫉妒。队长看着他们的眼神笑笑挥手:“看他妈的什么看?都是他妈的毛孩子,毛长全了再说吧!值班员带队,食堂。刘晓飞,张雷,饭后归队。”

  弟兄们怪声怪气喊着番号走了,刘晓飞摸摸脑袋看着何小雨笑:“你们怎么来了?”

  “我今天没课,姐姐找我玩,说着她就说要不来看看你。我就请假出来找你了,怎么不欢迎啊?”何小雨说,“那我们回去了!”

  “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晓飞赶紧说。

  张雷看着方子君,方子君始终没有正视他。当他侧过去视线的时候,方子君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他的侧面。张雷感觉到了立即转过脸,两个人的目光撞击个正着几乎是火花飞溅!

  方子君的眼中居然有泪花闪动,她果断地躲开了。张雷很纳闷,还没反应过来刘晓飞就在那边说:“我们不能在这儿戳着,你们俩先走,在学院家属院门口的饭店等我们。”

  方子君低着头跟何小雨在前面走了。张雷还在发呆,刘晓飞一拉他:“你发什么傻啊?走啊!”

  陆军学院的饭店比较一般化,地方也小。四个人要了个火锅,火锅很热就都脱了军装上衣。酒是断然不敢喝的,饮料对付了。刘晓飞坚决要请客,方子君就没有再坚持。

  吃饭的时候,何小雨还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刘晓飞就听,听着听着嘿嘿一乐。何小雨就白他:“听懂了没有你就乐?”方子君就勉强地笑,但是在目光转换的瞬间看见了张雷,笑意就凝结在脸上。张雷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里面的信息谁都是会看的出来的。

  何小雨左右看看,突然问:“这儿有没有洗手间?”

  “我们这饭店可没洗手间,在外面楼里有。”刘晓飞说。

  “你带我去!”何小雨站起来拿起外衣套上,刘晓飞站起来跟她出去了。雅间只剩下张雷和方子君,他们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张雷才笑着说:“你怎么也不吃呢?就听他们说话了?”

  浑厚的嗓音一出来,方子君就忍不住了。眼泪吧嗒掉下来,她伸手擦去笑:“没事,我想起来一些不开心的事儿。”

  张雷不敢多说,知道方子君可能回忆起来牺牲的战友或者她的父亲。他想了想,小心地说:“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是你的一个朋友。你可以把你的不愉快告诉我,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一点。”

  方子君没看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从军装口袋拿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颗:“抽吗?”

  张雷接过来,方子君自己抽出一颗刚刚放在嘴上,张雷的打火机就凑到烟前面了。方子君余光扫了张雷一眼,没说话也没表情点着烟,深深吸着吐出一口:

  “别告诉小雨我抽烟。”

  张雷也没说话就是看着她,点着烟自己抽着。

  外面刘晓飞在前面匆匆走着,何小雨在后面喊:“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吗?”

  “我不怕你急吗?”刘晓飞回头说,“女厕所我们这儿少,得走一阵呢!”

  “得了!我不去了!”何小雨又好气又好笑。

  “啊?”刘晓飞纳闷,“真不去了啊?”

  “真不去了!”何小雨说。

  “那我们回去。”

  “回去干吗啊?”何小雨问。

  “吃饭啊!”刘晓飞说,“张雷和你姐姐还等着咱们呢!”

  “我说你真傻假傻啊?”何小雨瞪他,“陆院把你练傻了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刘晓飞纳闷:“怎么了?”

  “你就没看出来,张雷对我姐姐有点意思?”何小雨没办法了,直接说了。

  “他?”刘晓飞惊了,“不会吧,你姐姐是干部啊!是你爸的干女儿啊?!他吃了豹子胆了?”

  “真给训傻了啊?!”何小雨气得要命,“那都像你那么想,那我就嫁不出去了是吧?!”

  刘晓飞一想,笑笑:“我也吃了豹子胆了。……不过你姐姐比他大啊?”

  “爱情和年龄有什么关系!”何小雨锤他一拳,“我妈还比我爸大半年呢,不也瞒好的吗?”

  “也是。”刘晓飞笑笑说。

  “我正经问你啊,张雷这个人情况怎么样啊?”

  “我的铁哥们啊,还用说?”刘晓飞一本正经,“空降兵出身,中共党员,当兵开始就是优秀士兵!跳过各种伞型各种复杂情况,现在戴的是是五级伞徽——这可是他们空降兵最高级的伞徽!第一年就是班长,拿过三等功呢!军事素质更是没得说,我们一般的教员不敢跟他叫板……”

  “我没问你这个!”何小雨着急地说,“我是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

  “有过,好像分了。”刘晓飞说,“是他们军部女子跳伞队的。”

  “什么好像啊?”何小雨急得都要踹他了,“到底有没有?我姐姐可是老实人,前线下来双亲都去世了,就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可不能跟我撒谎!”

  刘晓飞想想:“没有。他没收到过女朋友的信,也没打过电话。”

  “肯定没有?”

  “肯定没有。”刘晓飞说,“在我们队,女朋友的信是要公开念的……”

  “好啊你啊?!”何小雨急了,“你把我的信给念了?!”

  刘晓飞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捂住:“大家都念我不能不念,哎呀你别掐我啊……”

  饭店雅间,方子君掐灭烟又点着一颗。张雷急忙说:“你都抽了四根了,不能再抽了!”

  方子君不说话,只是抽烟。外面刘晓飞和何小雨笑着跑进来的声音传来,方子君闪电一般掐灭了烟丢在地上。何小雨第一个进来一掀起帘子:“哎哟!怎么这么大烟啊?跟着火了似的!张雷,你疯了啊你?抽那么多烟?!”

  张雷看看方子君,急忙说:“哦,队里不让抽我憋好几天了。”

  方子君并没有感激地看他,只是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饭后该走了,两个小伙子送两个女孩到陆院门口。张雷突然从自己冬季迷彩服口袋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两个小翅膀,上面还有一个降落伞,上面有红五星还写着罗马数字“Ⅴ”。张雷把这个东西交给方子君:“从我得到它那一天开始,它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何小雨笑了:“哟!这是什么!真漂亮!”

  张雷淡淡一笑:“我的伞徽,空降兵的骄傲。”

  方子君拿在手里愣愣的,眼泪在打转。大家都很诧异,方子君急忙擦擦眼睛:“迷眼了。”

  何小雨噗哧乐了推张雷一把:“我可告诉你啊臭小子!这是我姐姐!别闷着劲头使坏啊!”

  方子君一句话都没有,也没有告别就径直走出陆院,何小雨急忙追过去。 走出陆院大门方子君突然回头,张雷穿着陆军冬季迷彩服,戴着作训帽冲着她调皮地笑了。

  方子君的眼泪彻底出来了。

  她看见的是一张几乎一样的年轻傲气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还有模糊的伪装油彩,穿着早期的侦察兵迷彩服,钢盔上的迷彩蒙布上插着乱草。

  那个笑容也是不一样的,是冷竣温柔的笑。

  只是两张相似的脸,亲弟兄的脸,真的……太象了。

  方子君捂住自己的嘴,转身跑了。

  张雷傻站着不知道怎么得罪方子君了。刘晓飞傻眼地看着:“哥们,怎么了?你招惹她了?”

  张雷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到宿舍的方子君拿出抽屉里面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伞徽。两个金色的伞徽放在她的左右手,方子君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放声哭了出来。

  她的门关上了。何小雨无论在外面怎么敲,方子君都不开门,靠在门上放声地哭。

  这哭声,她已经压抑了很多年。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林锐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多罪,每天都不是度日如年了,简直就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早上起床先来一个5公里,开始是徒手,后来加上了背囊和钢盔,接着就是武器,号称早上的开胃餐。有这么开胃的吗?!林锐再不愿意也罢,反正也得跟着跑。最过分的是一个月以后不在营区的环路上跑了,拉出去在营区周围的山上开始跑,那是路吗?一条羊肠小道,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走过了。时间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开始徒手25分钟算及格,现在武装23分钟才算及格!不及格怎么办?很简单,别人吃饭的时候你去练就是了。

  林锐和几个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的新兵都受过这个待遇,问题的关键是林锐能跑那么快,他就是不想跑。但是自从享受了别人吃早饭的时候自己要跑路的待遇以后,他就跟得上了。田大牛也不跟他多废话,你达不到的就要业余时间单练,于是林锐所有的科目都达到了标准。

  林锐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出去的圈套,自己想不好好干被淘汰,但是不好好干就得多吃苦,而林锐是不想吃苦的主儿;于是他就都达到了,而都达到了根本不可能走。

  这成了一个典型的怪圈循环了!

  这天早上林锐实在是不想跑了,对着田大牛哀求:“班长,我今天跑不了了?”

  “怎么了?”田大牛问他。

  “我……我尿血了……”林锐苦着脸说。这倒不是假话,他也确实累尿血了。但是田大牛似乎根本就不为所动:“哦,尿血啊?尿血好治,你跑个五公里就好了。”

  林锐当即差点栽倒。

  还得跑,跑完不算还有体能。累得尿血的林锐咬着牙做完五个一百,旁边的乌云还好草原孩子苦惯了这个还不算太苦。林锐几次俯卧撑的时候起不来了,但是一想不仅没早饭吃俯卧撑也一个少做不了就坚持下来了。

  吃完早饭田大牛把他们带到操场上的格斗训练场地:“今天我们开始进行格斗基础训练。”

  林锐一听眼睛就放光——操!不就打架吗?这个我擅长啊!

  “格斗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田大牛很严肃,出腿就一个边踢旁边的沙袋就开始忽悠。接着又是正蹬侧踹腾空飞踹后踹看得新兵们眼花缭乱,最后田大牛收腿的时候林锐真心拼命鼓掌。看不出来啊!这个土不拉几的农村兵还真的有一套啊?!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必须掌握格斗!”田大牛脸上只有微微的汗珠,“为什么我给你们看的都是腿功呢?因为你们首先要从腿开始练,在实战当中这一腿踢出去踢到位可比你打十拳都管用!明白了吗?!”

  “明白了!”新兵们都兴奋地喊。

  “那边墙根去。”田大牛没让他们上来踢沙袋一指那边观礼台,“一字站好了。”

  新兵们都纳闷,就都排队走过去了。田大牛命令他们:“分成两组——一组两腿分开,顶住墙根!二组在他们后面蹲下!”

  林锐纳闷地坐下分开腿顶住墙根,乌云在他后面蹲下。新兵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要干吗,田大牛下命令了:“二组,用右膝盖顶住他们的屁股!开始往前慢慢顶,速度要慢但是力度要大!开始!”

  后面的新兵就开始顶,前面的新兵开始还忍着疼渐渐忍不住了啊啊啊乱叫起来,绝对是一片鬼哭狼嚎。田大牛不为所动,哪个后面顶的新兵不使劲了一脚就上去了:

  “不拉开韧带你们怎么练习格斗?!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要给我拉韧带!早晚都要拉!”

  林锐咬牙不叫出声音,乌云在后面看着他脸上的汗珠低声说:“疼你就叫吧,不丢人!大家都叫了。”

  林锐就是不叫虽然已经脸红脖子粗——这是什么训练啊?!都17了居然要扯蛋?!乌云在后面看着不忍心了,膝盖偷偷放松了。田大牛看见了,过来一把推开乌云:“有你那么顶的吗?!看好了!”

  田大牛蹲下,一下子用膝盖结结实实顶上去了!

  “啊——”林锐终于嚎叫出来。

  田大牛慢慢加力。

  “操你妈!老子不干了!”

  林锐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田大牛被他推了个跄踉。林锐起身以后掉头就跑,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田大牛先是傻眼了,不知道他要干吗,再一看发现他径直奔向大门口就醒悟过来:“快快快!拦住他!有兵要跑!”

  穿着冬训服大头鞋的林锐拔腿跑得跟绿色野兔子一样,班长和老兵都放下新兵去追他。他是什么也管不了了,虽然腿根还在火辣辣的疼,但是自由对他的诱惑更大。他是自由自在生活习的,这样的生活能忍受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大门口的哨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睁睁看他跑过来,后面还追着一群老兵。随即哨兵班长明白了,拿起81-1步枪横在他前面。林锐起身就是一脚,班长用步枪打开了,随即抡起枪托棍子一样打在他的肚子上。林锐一下子就飞起来了,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田大牛和后面的班长老兵一下子冲过来按住了他,再想跑就没戏了——这都是战场上抓敌人特工队的,手比钳子还硬。

  林锐哭着喊着:“爸——爸——!这个兵我不当了!爸——快来救我啊!”

  老兵们哪儿还管他喊这个,七手八脚就给他拖到一边。哨兵就拿起内线电话要大队部。田大牛脸上没有了平时那种不失憨厚的严肃,变得如同凶神恶煞揪着林锐的脖领子:“我告诉你小子——这要是在战场上,我一枪毙了你!”

  耿辉匆匆忙忙来到大门口,林锐还在哭闹:“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干了!我不当兵了!让我回家!”

  耿辉看见他被捆上了,这帮老兵捆人都有一套。于是林锐就跟粽子似的,鼻涕眼泪都流在脸上,一点也没从前那种还有点帅气的小伙子的感觉。

  “放开。”耿辉皱着眉头对自己的部下说。

  “政委,放开他就要咬人了!”田大牛急赤白脸地说还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牙印,丝丝还出血。

  “放开,这是新兵不是战俘!”耿辉说,“我就不信他会咬我!”

  于是两个老兵就小心地解开林锐的绳子。林锐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上面都有绳子勒出来的青紫色。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恨恨地看重眼前的耿辉。

  “站起来!”哨兵班长踹他。

  林锐不站,反正他破罐子破摔了,本来就不打算干了。

  耿辉瞪了那个哨兵班长一眼:“你去找你们警通连长,就说我说的——禁闭三天!”

  “政委!我……”

  “立即就去!”耿辉的语气没有任何价钱可以讲。

  哨兵班长敬礼,转身跑步去了。

  耿辉看着林锐:“他踹你,我禁闭他三天;现在,你给我站起来!”

  林锐本来不想站,但是在耿辉的目光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是惧怕?似乎不是,因为政委没有对他有任何凶巴巴的表情。

  耿辉看看这个满脸眼泪的新兵蛋子:“说,为什么跑?”

  林锐带着哭腔:“我,我受不了。”

  “受不了什么?”

  “我,我不要当特种兵了,我要回家!”林锐哭着说。

  “那你干吗当兵啊?”田大牛来就有气,现在更来气了。“当兵习武是天经地义!你干吗要当兵?”

  “你们以为我愿意当啊?!是我爸逼我的!”林锐哭得更厉害了,“说好了是政治条件兵,是在机关的,谁告诉我是特种兵了?!你们要是告诉我是特种兵,把我杀了我也不来!你们骗我!”

  耿辉看着林锐,林锐看着他。

  许久,耿辉把他的军装领口整好戴正他的作训帽,擦擦他的眼泪:“你不愿意当特种兵?”

  “不愿意。”林锐的声音小了下来,面对耿辉,他喊不出来。

  “那你愿意当逃兵?”

  林锐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我暂时不追究,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告诉我你想走还是留下,到时候你想走我不留你;你也给我三天时间,我来研究一下为什么你受不了,到时候也给你一个答复。好吗?”耿辉的声音柔和但是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林锐不由自主地一个立正,毕竟穿了一个月不带帽徽军衔的冬训服。

  耿辉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没说更多的:“回你的班里去。”

  林锐敬礼,一个标准的向右转跑步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奇怪,作这些动作似乎都那么自然,要知道他是那么恨队列训练啊。

  耿辉看着这些老兵:“特种侦察大队是一个全新的部队!你们在老部队的那点子把戏别跟我在这里使!——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整新兵,我对谁不客气!”

  老兵们本来憋了一股劲,但是现在只能面面相觑。

  “新的部队应该有新的精神风貌,新的传统!”耿辉说,“都去吧,田大牛和你们新兵连长晚饭后找我。”

  老兵都散了。

  耿辉走在回大队部的路上,心里面沉甸甸的。他不想看到出现逃兵的事情,这对这支年轻的部队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14: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新兵连长是特战一连的韩连长,这是个小个子干部,远远没183的林锐高。但是他眼睛里面的寒光是林锐确实觉得有点怕的,他已经知道在战场上这家伙也是个侦察兵好汉。韩连长盯着林锐看了半天,看得林锐心里发毛腿发软。

  “带回吧。”韩连长也不骂他更不打他就是那么随便一句。

  田大牛赶紧说:“连长,他还小!不懂事……”

  “哪儿那么多废话?!带回!”韩连长一句话就把田大牛彻底噎住了。

  回去的路上田大牛不住地说:“你你你我让你怎么说你啊?你疼你就告诉我啊,受不了我可以松一下。你也不能跑啊?你这下可给韩连长上眼药了,你你你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了!回去去我那儿拿红花油先预备着,遇到啥情况你都别还手抱住脑袋找个旮旯蹲下。记住了?!”

  “怎么了,班长?”林锐不明白。

  “你你你,你别问了!”田大牛也不敢多说烦躁地一挥手,“记住,不许还手也不许还嘴!该求饶的时候就求饶!”

  什么求饶啊?林锐更蒙了。在17岁的林锐的观念当中,解放军就是报纸杂志上的那种形象,还没有更深的认识;依照他当时的智商和人生经验,也不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回到班里乌云就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林锐闷闷地说。他倒是没想田大牛的话,就是在想政委那种失落的眼神。可能自己真的伤了政委的心了,这让他觉得内疚,因为政委是好人。

  田大牛把陈勇拉一边耳语:“排长我跟你说件事儿,韩连长……”

  “操!”陈勇眼睛一瞪,“咋管?”

  “那咱也不能看着啊?”田大牛说。

  “让林锐晚上住我宿舍上铺空床吧,其余时间正常训练。”陈勇说,“我的门除了大队长,是没人敢踹的。”

  结果没等晚上睡觉,林锐就出事了。

  当天晚上,田大牛和韩连长去耿辉那里谈话,陈勇则被韩连长早早就支应办别的事情去了,所以带连队的是几个别的班长。林锐正常参加了晚上的体能训练,五个一百做完了是5公里山地越野,他的成绩不好也不坏。跑在山路上,他的脑子也在想事情。

  他脑子很乱,以至于被人用麻袋捂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40多个新兵和他们的班长们同时目睹了一次极其漂亮的捕俘动作。两个黑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一个锁喉一个套麻袋,准确无误地将跑在中间偏后的新兵林锐蒙住,随后扛起来就跑。等到大部分人回过神来,人已经没了,只有叶子在风中沙沙。林锐背着的步枪被丢在路上,还有一个丢下的背囊。

  乌云第一个喊出来:“抢人了!”

  一个班长就喊:“喊什么?!整理自己的队伍!报数!”

  几个班长议论纷纷,但是声音很小,新兵们没听明白是什么。随即似乎统一了认识,新兵们不跑路了,便步走回去。新兵们都不敢说话,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新兵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乌云不知道,要不怎么说他没脑子呢?

  “班长!林锐呢?”乌云急了,“我们不找林锐了啊?!”

  “回去再说!”一个班长说。

  “不行,我去找林锐!”乌云说,随即就摘自己身上的步枪和装具。

  “你上哪儿找去?!”排长就问他。

  乌云看看大山,黑茫茫的大山什么都看不见。乌云嘶哑着喉咙:“他是我的兄弟!在我们草原上,自己的兄弟出事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他把步枪和背囊摔给身边的新兵就要走,被班长拉住了。

  班长看着乌云半天,没说什么更多的:“回去吧,林锐肯定丢不了。”

  班长们的眼睛躲避着乌云,乌云不明白是怎么了,步枪和背囊又放回他的肩上。

  乌云再见到林锐就是刚刚把枪交给枪库锁好回到宿舍,他一进门看见林锐的床上蒙着被子有个人。乌云一把掀开被子,林锐浑身被绑着就在里面,满身满脸伤痕,嘴还堵着破抹布。新兵们都惊了,急忙七手八脚放开林锐,乌云抢先一步拽出来林锐嘴里的破抹布,林锐就破口大骂:“我操你们祖宗!”

  接着他吐出一口掺杂着血的唾沫,推开众人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陈勇和田大牛也跑过来,知道出事了。面对愤怒的林锐,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死死抱住他。

  耿辉和何志军匆匆赶到的时候先看见的倒不是林锐了,而是被更多的人抱住的乌云。乌云也不喊,就是拼命挣脱身边抱他的人,去自己的床铺下面拿东西。随即何志军就看见亮闪闪的一把蒙古刀就在乌云手里了,乌云拿着刀子喊出来了:“都给我让开!让开!”

  何志军和耿辉就站在门口,乌云拿着刀子要往外冲。何志军出手谁都没看清楚,乌云已经空手了。何志军黑着脸:“妈拉个巴子的!这是部队!都他妈的给我站好!”

  于是就都站好,乌云面对大队长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站好了。

  何志军和耿辉就看见了血流满面的林锐。

  何志军久久说不出话,喉结蠕动着,半天冒出来一句:“让韩连长跑步去见我。”

  “你欺骗我!”林锐愤怒地对着耿辉怒吼。

  耿辉目光复杂地看着愤怒的林锐没说话,对田大牛吩咐:“先去医务室看看,晚上让他住在大队部公务班。”

  走到外面,何志军把蒙古刀塞给陈勇:“让老兵再对新兵进行一次点验,全面的、彻底的点验。不允许再出现这样重大的事故隐患!”

  5

  “你是不是共产党员?”耿辉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韩连长说。

  “你是什么共产党员?!你是国民党!”耿辉怒吼,“你立即停职!准备接受处理!”

  韩连长敬礼,还是没觉得有多大事情。惯性,很多东西都是惯性。在当时的很多野战部队,整新兵都是半公开甚至公开的,严格来说,林锐挨的整还算不上最厉害的。比这更恶劣的情况都有的是,在那个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六不准”。粗暴野蛮的带兵方式真的不算稀奇。

  但是随即的大队常委会议,耿辉就来真格的了。

  何志军一直都比较沉默,看着大家谈论关于整新兵这件事情。都是老兵都当过新兵,都当过新兵所以大部分都挨整过来的,所以也大多数没把这个太当回事情。对于处理意见就是对韩连长来个禁闭加个警告处分就可以了,林锐没处分但是也确实不适合在部队服役,退回去算了,这样大家都省心。退兵的事情每年都有,一种是当兵的时候隐弄虚作假被查出来的,另外一种就是由于身体或者心理原因确实不行的,林锐显然属于后面一种。

  1991年的年底,“文明带兵”是个什么概念还没完全普及开来,甚至很多野战部队都没有这个概念。整个国家的法制建设都不是很健全,部队自然也不是铁板一块。

  最后应该是大队长和政委的总结发言,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见,那么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见了。常委们的意见一致,两个头没必要太较真,何况本身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耿辉咳嗽了两声,他知道自己的发言可能会引起一点风波。惯性的力量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是要开创一个崭新的部队的精神风貌。这样一个机会,在A集团军侦察大队的时候不可能有,资格越老的部队传统或者说惯性的力量越强,他知道凭借个人的力量是无济于事的;但是在新组建的狼牙大队,这些却是可能的——因为这里是全新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来自不同部队的官兵带来了不同的惯性力量,在互相的冲撞之中各自不同的惯性反而被淡化了,他就有了自己作文章的余地了。

  “韩刃和参与殴打林锐事件的老兵全部开回原来部队,林锐记过处分一次。”耿辉很平静却语出惊人。

  为什么?!大家的脸上都写着这三个字,何志军的黑脸也抽动了一下。

  小韩被开回去的话,可能仕途就有危机了,这个是不言而喻的;而林锐这个还没宣誓的准新兵蛋子,直接开回去不是太容易的事情么,何必还来一个记过处分呢?一个是在前线拿过战功的中尉正连干部,一个是到处惹事的新兵蛋子,哪个更重要?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耿辉还没有更多的解释,何志军已经发话了:“我同意政委的意见。”

  还能说啥?底下的干部们还能说啥?既然大队长和政委都同意了,还能说啥?虽然反过来想,政委是对的;但是在情理上,大家都还是同情小韩的,这毕竟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啊!

  耿辉缓缓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看法,他把看法刨析得很通彻。发言的核心就是强调官兵平等,要形成特种侦察大队自己的带兵风习,要与不好的习惯割裂。部队整新兵,在当时已经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尤其在远离市区的野战部队和工程部队,这种恶性循环是很严重的。耿辉刚刚当指导员的时候,他所在的连队就出现过这种事情,连长强迫一个新兵跪在石头上,膝盖都跪出来血,原因就是怀疑他偷战友的东西。这件事情一直压在耿辉心底,当时他是不可能直接和连长发生冲突的,这里面有个策略问题;但是他还是想办法让那个眼泪汪汪的小兵解脱出来,那双可怜巴巴的泪眼一直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他多年的隐痛。

  “维系军队战斗力的,绝不是那些江湖习气!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特种部队,是要靠铁的纪律来维系运转的!”胃部隐隐作痛的耿辉语气严厉而不容置疑,他当然还不能提出“依法治军”这个概念,因为当时还没有这个口号。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在贯彻这个概念的实质了。

  6

  站在队列当中的林锐听到政委宣布处理决定的时候,浑身一震,整个队伍都是一震。无论是官是兵,无论是老兵是新兵,都被这个决定一震。耿辉对这个并不意外,他要的就是这一震。此时此刻,何志军没有什么表情。

  林锐抬起眼睛,看见政委合上处理决定。然后看见韩连长的身躯微微有些晃动,他的心里却突然开始内疚。他并不是觉得韩连长整他就正确,而是心中自然的恻隐之心——他再小也是在政府大院长大的,宦海沉浮的见识远远超过身边的普通士兵。他没有想到处理会是这样,他已经做好滚蛋回家的准备。

  他看着新兵队列里面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看见老兵们脸上的表情,惋惜、痛心、不理解甚至还有对他的憎恨。他低下来头,他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一个罪人。

  韩连长则没有什么别的语言,大会结束以后,跟全连的告别都没有作。一辆北京吉普拉走了他和他简单的军队行李,然后就消失了。作为军人,这样的耻辱是不会坦然处之的,尤其是作为他这样头脑简单的军人。

  何志军看着车走,心事重重。只要能够抽调上来成为特战连长的,肯定不会是简单人物,每一个人的阅历都足够是一本厚厚的书。但是他也只能作这样的选择,蒙古人可以马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马上治天下;有的人战争是把好手,但是在和平年代的军队则是不相容的。他自己也从这个阶段过来过。正因为他自己过来过,所以他更明白这样的处理是为什么——表面看去,似乎是不值得,一个连级干部和一个还没宣誓的新兵蛋子,哪个更重?但是深层次地看,不得不为,说是杀鸡给猴看也是对的,狼牙大队不是野狗大队,狼群也有狼群的规矩。

  所以,这也是一种牺牲。

  为了一支部队正规化建设的牺牲。

  耿辉走进来,何志军缓缓地说:“他身上还有弹片没取出来……”

  耿辉没说话。

  “这就是代价,军队在和平年代正规化建设的代价。”何志军戴上军帽,“走,我们去新兵连看看。”

  新兵连还在正常训练,林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班里面。他的脚步发虚,虽然还是赶得上节奏,但是很明显心里有事,好几次从板桥上摔下来。何志军和耿辉出现在训练场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追过去了。

  “林锐!你干什么?!”田大牛就吼他。

  “报告!”林锐立正敬礼,“班长,我想去和政委说句话。”

  田大牛想了一下,这个刺头不知道又有什么妖蛾子。他还没说话,耿辉在那边一挥手,田大牛急忙下令跑步过去。林锐就跑步过去,耿辉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林锐敬礼以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嘴唇一直在哆嗦。

  “讲。”耿辉说,“你不是找我吗?”

  “报告!大队长,政委,我……”林锐的眼泪都要着急出来了。“我,我一定努力训练!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

  耿辉冷冷看他:“我说过了,给你三天时间!现在期限还没到,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大话不要那么着急说出口。”

  林锐:“政委!我……”

  耿辉冷冷地:“归队,继续训练。”

  林锐把眼泪擦擦,敬礼,转身去了。

  呐喊声再次响起,林锐的声音嘶哑清晰可辨。他拼命跑着拼命跳着,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第三天如期到来,他没有出现在政委办公室,相反唯一可以找到林锐的地方就是训练场。

  从此,每天在休息的时间,特种侦察大队的官兵都会在训练场看见林锐的身影。开始觉得奇怪,后来变成了习惯。

  所以,林锐后来是新兵连结训的第一名就被大家接受了。

  7

  刷——一面鲜红的八一军旗在林锐眼前展开。

  “我宣誓!”新兵连代理连长陈勇少尉举起右拳。

  “我宣誓!”林锐和40多个新兵举起右拳。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年轻的生命吼出的嘶哑的誓言在操场上回荡。

  耿辉冷冷看着林锐的眼睛,把帽徽领花军衔都给他亲手戴上:“列兵林锐!”

  林锐庄严敬礼。

  耿辉还礼,转向眼睛冒光的乌云。

  中午的时候,新兵连准备聚餐。下午就要去向各自的连队,大家都很兴奋。林锐和乌云都被分到了陈勇所在的特战一连一排,还是在田大牛当班长的一班,两个兄弟又在一起当然高兴。正在食堂外面准备集合的时候说着话,陈勇喊:“林锐,到门口去一下!哨兵说有人找你!”

  林锐被叫到门口还满脑子为什么呢,远远看见谭敏的白色羽绒服立即就摔了个屁股墩。警卫班长还在门口乐:“看把你小子美的!对象来了路都不会走了。”

  林锐忍着屁股疼,跑到门口:“你,你怎么来了?”

  谭敏看他:“怎么,我不能来啊?”

  “能,能。”林锐的脸都绿了。“你爸知道吗?”

  “你管他干什么?”谭敏说,“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吃的。你真瘦了!”

  林锐苦笑:“是,瘦了。”

  对于这种事情,各个部队干部都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所以也没人难为林锐。他高中的那点破事儿当然也没人知道,如果知道可不得了,又是问题。作为著名的刺头,他可不想再有作风方面的问题了。——作风这个词,还是在部队学的。

  于是就带谭敏进去了。

  “瞧见没有,老何。”耿辉拿着望远镜仰起下巴,“咱的愣头青,对象来了。”

  何志军从窗户往下看,乐了:“哟,很有我当年的风格啊!”

  “现在的兵跟从前不一样了,城市的孩子更不一样。”耿辉苦笑。

  林锐把谭敏带到新兵连的食堂,马上就是一阵轰动。谭敏出落的也确实水灵,为人也得体大方,马上就给新兵们全都震了。争着和谭敏握手是肯定的,然后某些同志几天不洗手也是肯定的。

  林锐汗流浃背,但是也是嘿嘿直乐。

  中午聚餐的时候,陈勇和田大牛就安排谭敏坐在干部桌上,林锐也沾光坐在干部桌上。当然不敢放开吃,谭敏也是很小心,毕竟十八岁生日还没过没见过那么大世面。

  下午就是到各班报到,林锐没时间陪谭敏了。陈勇特意批准午休时间给林锐30分钟,让他们俩可以说说话。

  这个时候林锐才平静下来,原来的傲气才显现出来。

  攀登楼楼顶,北风呼啦啦的。林锐一把把谭敏拉在怀里吻。

  “我想你。”谭敏哭了。

  “我也是。”这是心里话,林锐说的心里酸酸的。

  “我姑姑家在省城,我知道你在这儿当兵,我就说来看姑姑,放下东西就赶紧来找你。”

  林锐点点头:“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谭敏直哭:“不好,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林锐急了:“别瞎说!”

  “真的!他们都说我的坏话,我受不了……”谭敏哭得泣不成声。

  “谁?!”

  “同学们,还有社会上的流氓,他们也在路上劫我。”谭敏哭着说,“就是以前老和你打架的那帮人,岳龙他们,还跟我说难听话。”

  “三狗子他们呢?他们没帮你吗?”林锐急了。

  “你走了,他们都不敢出声。”

  林锐的脸上怒火中烧。

  “只要你好,我就安心了。”谭敏偎依在林锐怀里。

  林锐抚摸着谭敏的头发,牙齿咬得格格响。

  下午到班里面报到,乌云还是他的下铺,林锐有些走神。代理特战一连长陈勇和田大牛都很热情,就是林锐装出来的笑脸那么生硬。

  晚上,林锐跑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4-27 21: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装扮蓝色的地球》 合唱演练视频

 

很不错啊,顶上去

 
发表于 2005-4-30 22: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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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县城车站。夜色笼罩。特快在这里根本不停,呼啸而过。

  穿着棉袄和军裤的林锐背着军挎包,上衣和帽子都塞在包里,满手血淋淋地跳过车站的钢柱墙。手是在爬大队外围的铁丝网弄伤的,他没有东西包扎,也顾不上包扎就是没命地跑。

  翻过车站的墙之后,他找了个水管冲干净了手上的血,这个时候才知道疼的要命。没有别的可以包扎的,他就把自己的贴身背心撕了包好自己的手,光着膀子穿上了棉袄。

  林锐吸着冷气,他本来想从候车室混过去,去了才发现不可能。这个县城车站本来就没几个人搭夜车,他这个打扮就更显眼了。于是他只能翻过来,想趁列车员不注意混上车。但是进来发现不可能,因为除了列车员和乘警,他居然还看见了武装士兵——一看就知道是大队警通连的,常服上的臂章不会是别人。

  现在怎么办呢?

  他看着整个车站伤脑筋。

  又一列特快呼啸而过。

  林锐的眼睛一亮。

  在下一列特快经过的时候,一个敏捷的黑影突然跑出来,拼命一跳就攀在了车门上。林锐咬牙任疼抓死了车门把手,腿还在拖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蜷缩小腹和腿,三个月的艰难训练给了他强健的体魄。

  林锐终于错手爬到了车厢接口。他将军挎里面的攀登爪用牙咬着叼出来,右手接过一下子甩到了车顶上。然后就按照训练掌握的要领,上了车顶。

  特快呼啦拉地开,林锐贴着车顶,在找进去的位置。

  费劲力气爬到了餐车上面,他终于发现开了个天窗透油烟。林锐不假思索进去了,于是陷入一片油烟当中。但是他不敢咳嗽,强忍着往里面爬。一直到找到夹板窗的位置,他才停下来。

  这是餐车的厨房,厨师马上要下班了。林锐等了半个小时,等彻底没人了,他才打开窗户跳了下去。落地声音很大,但是他已经不害怕了。严酷的训练已经让他熟悉了面对这种黑暗。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林锐打开了反锁的门。这不会比他受训时候学会的撬锁难,根本不用什么力气。然后林锐在洗漱间清洗干净,把军服上衣拿出来,想了想摘掉了领花和肩章,就这么穿着走进车厢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硬座车厢不熄灯,但是睡着的人已经不少了。由于人太多所以不查票,这个林锐是知道的。林锐找了个拐角蹲下,仔细想着这些事儿。他已经有了基本的特种兵军事素质,不过心智还不成熟,18不到的孩子你也不能要他太成熟,不然就是妖怪了。车到了一个大站停了,林锐就下去透透气。他穿着绿色军装,虽然没有戴军衔领花,但是骨子里面已经有了士兵的感觉。他伸伸胳膊,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这个时候发现车里有眼睛看他。

  人心虚是没办法的,林锐就一个激灵。冷静下来仔细往里面看,看见一双恐惧的眼睛。再揉揉眼睛,没错,距离不远的车厢窗户里面有人在往外看他。他装着活动身体走过去,侧眼看见是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用一种害怕和乞求的眼神看他。女孩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动,林锐清楚地看见,女孩在有雾气的窗户上写的是“SOS”。林锐脑袋一下子就大了,再看看女孩旁边都是男的而且气质也不像亲属就明白了。

  林锐没声张,又是踢腿伸腰转胳膊离开了。他在找警察的身影,但是看见了又犹豫了。自己报警?我是谁?逃兵?怎么说啊?找抓啊?林锐就打消了报警的主意,想了想就又上车了。

  他从人群当中挤过去,找了个跟女孩对着的地方站着。车上站的人很多,所以他并不显眼。女孩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不敢说话。林锐也不做声,就是把自己的挎包打开,好像随便看似的拿出了自己的军帽对着女孩。

  对着女孩的是军徽。

  女孩的眼泪就在打转,但是旁边的几个男人一看她,她就低头了。

  林锐把帽子放回去,自己合计着怎么办。

  车到省城以后,女孩被几个男人夹着下车了,经过林锐的时候绝望地看了一眼。林锐也下车,看见女孩经过警察的时候慢了一下就被旁边的男人用裹着衣服的手推了一下。林锐明白里面有刀子,他数了数,三个男人一个中年妇女。

  他们出站,林锐没票不能出站。林锐就跑步到车站围墙那里翻出去了,出去就是加速跑,往出站口。出站的人很多所以那个女孩不可能马上出来,这个林锐是清楚的。

  果然跑到门口远远看见女孩还没出来在人群当中。女孩远远看见林锐眼睛又睁大了,现在已经是清晨,空气很好,林锐就大口深呼吸。

  那几个人打车,林锐也打车,上车想起来自己没钱。但是顾不上那么多了,林锐就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前面的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旅馆停住,林锐也让司机停车。他下车,司机拉住他:“钱呢?”

  林锐没钱,于是司机不让走,两人正在争执,前面的几个人回头了。

  女孩也回头了。

  那几个男人发现这个穿军装的小伙子在火车上出现过,脸色都变了以为是警察。他们急忙又打车要走,林锐见状急了,他不可能再打车跟啊?!

  林锐一把推开司机,司机还想抓他,被他用军挎砸了一下就松手了,高喊:“抢劫啊!抢劫啊!”

  出租车司机都很抱团,听见这个前面那辆车都不走了。男人就催,司机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就说:“我先把这小子抓了再走。”

  林锐冲上来,正好迎面是司机拦着他。他一着急又抡了一军挎,砸在司机脸上。司机抓住军挎,林锐拽没拽开,就松开军挎直接给了司机一脚踢开了。司机抱着胸口呻吟,他这一脚可不是高三学生林锐的一脚,是预备役特种兵战士林锐的一记正蹬!

  那三个男人见状就拔出刀子,林锐也不多说话直接就打进去了。旁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林锐出拳和踢腿速度非常快,腿也掰开了所以出腿位置也高,动不动就直接踢脸上。那三个男人哪儿是林锐的对手?林锐手下也不留情面,他也被刀子划伤了,所以打得更狠。

  三个男人没几下就倒在地下了,林锐甩开他们直接冲向那个中年妇女,一把揪过来就举起拳头。

  “别!别打我!”中年妇女吓坏了,“我是她们家保姆!”

  林锐就看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知道自己安全了,高喊:“就是她把我骗出来绑架的!她到我们家当保姆就是为了绑架我要钱!”

  林锐还是没打女的,一把给她推地上了。结果这个妇女倒在地下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了一把乌黑的手枪对准了女孩!周围的群众都高叫退后,女孩的脸也白了尖叫一声。林锐毫不犹豫一个鱼跃前扑压在妇女拿枪的右手上随即就是一个有力的锁喉,妇女翻着白眼挣扎着还是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林锐的胳膊过去了。他里面的棉袄都破了棉花飞出来,胳膊也火辣辣地擦破了皮。林锐劈头就一记重拳打得这个女人眼冒金星,随即动作很快夺抢在手对准这四个人:“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群众高喊。

  林锐一看,几个警察从不远的车上下来跑来,手里还有手枪和79微冲:“站住了!别跑!把枪放下!”

  林锐哪儿能站住?双手敏捷地把枪拆成零件丢在地上,转身一家伙就开跑,他速度很快耐力也好所以也不担心警察追上。

  警察跑过来抓住女孩:“你什么人?这都谁啊?”

  “他们是绑票的!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女孩喊。

  “你爸爸谁啊?”警察问。

  女孩一说她爸爸名字,警察伸了一舌头:“乖乖!你怎么也被绑了?这几个都是绑票的啊?抓起来!”

  一个年轻点的警察拿着手铐过去,看看他们苦笑回头:“所长,不用了吧?都他妈的是一滩泥了。”

  “那小子坐车不给钱!还打我!”那个司机扶着因为帮他被打的司机过来,“这是他丢下的。”

  警察接过来打开,里面就是军帽和领花肩章什么的。

  女孩拿过军帽翻过来,里面写着林锐的名字和部队番号。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勇和田大牛一下火车就直接奔往市政府,去找林锐的爸爸。

  陈勇刚刚当干部就遇到了这么个百年不遇的倒霉事儿,他不幸地挑选林锐进了他的特战一排;更不幸是的林锐在他当特战一连代理连长第一天的时候就跑了。下午四个新兵分到他排上,晚上林锐就没了。

  陈勇真是火不打一处来,被各级领导海训了一顿以后,何志军和耿辉就命令他去把人抓回来。陈勇就带着田大牛上了火车,车上还没座了,他们站着走了十几个小时。

  林锐的爸爸已经知道林锐跑了,所以陈勇刚刚到门口,看门的武警一给里面打电话,他就立即出来了。

  “真的是不好意思,林锐又给部队添麻烦了!”林锐的爸爸是个中年干部,一看就知道脾气涵养都很好,只是被林锐气得够呛,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我们别在这儿说话,走,去家里吧。”

  谁都要面子,何况还是政府机关,这个道理陈勇是懂的。

  到家里坐下后,陈勇严肃地说:“这个事情我们没跟武装部说,就是想把事情控制在可以解决的范围以内——你是国家干部,应该知道逃兵的后果。”

  “是,是,知道。”林锐的爸爸诚恳地说,“希望部队能再给林锐一次机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这些只能等他回去以后再说了。”陈勇说,“有没有林锐的消息?”

  “没有,他没跟家里联系过。”

  陈勇纳闷地问:“林锐的妈妈呢?”

  “我们,我们已经离婚8年了。”林锐的爸爸说。

  陈勇赶紧不问了,田大牛马上就明白过来林锐的鸟个性跟什么有关系了。

  “林锐从部队跑那天,有个叫谭敏的女孩来过部队找他。”陈勇说。“我们怀疑林锐跑和她有关——你认识谭敏吗?”

  林锐爸爸脸色就变了,拿着杯子的手就不稳了:“怎么?又是因为这个小狐狸?”

  陈勇还没说话,有人敲门。林锐爸爸一开门,居然是两个警察,他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如果说前面他还在硬撑着,那么现在就彻底是崩溃了。他扶着门站着,显然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这里是林锐家吗?”警察问。

  “是……”林锐爸爸心一横,干脆都来吧。“林锐,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

  警察一把抓住林锐爸爸的手。

  林锐爸爸当时就腿软了,要往下倒。警察赶紧扶住他,陈勇和田大牛也冲上来抱住他。

  “你们是?”警察看着两位军人。

  陈勇敬礼:“同志,我是林锐的排长。林锐是现役军人,如果他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请您告诉我。”

  警察看着陈勇,又看看林锐爸爸,激动起来:

  “感谢你们啊!感谢你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警察握住林锐爸爸的手,随即又握住陈勇的手:“也感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好战士啊!”

  陈勇纳闷了:“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锐同志在探亲回家途中见义勇为,给我们破获了一个重大案件!”警察高兴地说,“他一个人勇斗四名持枪歹徒,营救出来被绑架的女大学生徐睫!这是在全国挂号的大案,林锐同志立了大功啊!我们是专程来找林锐同志的家长报喜的!另外一组同志已经和被营救的女生家长已经去部队了!感谢你们,培养了这么出色的一个解放军战士!我们要给林锐同志请功!我们的同志都很佩服林锐同志的身手呢!”

  “这不算什么。”陈勇冷冷地说,“他不过是一个新兵。”

  “林锐同志不在家么?”警察纳闷地问。“他已经回部队了么?”

  “我们也在找他。”陈勇说,想了想,还是把“他是个逃兵”的话吞下去了,这是部队内部的事情,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特种侦察大队的常委们确实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了,前来感谢林锐的徐睫家长举着锦旗跟警察、新闻记者们一起到了大队门口,到底是怎么应对真的是个难题。

  一个逃兵成了英雄?

  这个话题在特种侦察大队引起了轩然大波,官兵们都是议论纷纷。

  但是该面对还是要面对,老让人在门口等着不是回事啊?耿辉最后决定高调接待低调处理,对徐睫家长等进行热情接待,但是谢绝一切新闻媒体采访。这种事情何志军是不愿意掺和的,于是就带队训练去了。

  大会议室一坐下,耿辉才知道林锐居然救了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徐公道的独生女儿。徐公道还是省政协委员,省工商联的秘书长,算是有身份的人物。来的带队警察是省厅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规格也是很高的。这是在公安部挂号的大案,所以记者们也都很兴奋。

  “大家来到部队,我们欢迎。”耿辉笑道。“但是我提出两点要求:第一,没有经过军区直工部批准,我们不能接受新闻采访,所以请各位记者把自己的家伙都收起来;第二,林锐是我们一个普通的新战士,从战士成长的角度考虑,我希望不要对他进行报道。”

  记者们当然很有微词,徐公道则表示理解。他提出见一见林锐,耿辉淡淡一笑:

  “林锐不在部队,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这当然是谎话,但是耿辉只能这么说,难道说你们前来感谢的是一个逃兵吗?笑话,军队的尊严往哪儿放?

  自然得招待大家吃饭,于是一中队的食堂让了出来,客人们吃了一顿部队特色的大锅饭。当时特种侦察大队初创,还没有来得及建小食堂,这算是第一次接待外面的客人。

  最好的炊事员集中到这里,部队特色的红烧肉、白馒头、鸡蛋汤一摆上来,连从不吃过分油腻东西的女记者们也吃得很香。

  饭后耿辉陪徐公道和警察们参观部队,记者们则被拦在训练场以外。这是部队的规定,得罪人也得这么办。

  徐公道对部队看来不陌生,他甚至提出自己去试试攀登楼。耿辉没法拒绝,就让他系着安全带去爬。没想到穿着西裤和皮鞋的徐公道不是吹的,居然蹭蹭蹭上去了!

  “妈拉个巴子的我当是谁啊?!”何志军在那边观礼台上用他那厚度超常的嗓子喊,“徐狗娃!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改了个洋名字叫徐公道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徐公道站在攀登楼上,看见何志军喊他,一下子脸就笑烂了:“连长!我没想到这是你的部队!”他一把解开安全带,顺手抄过系在楼边栏杆上的攀登绳,一抬腿就跳了出去。在他的随员的惊呼当中,徐公道头向下下滑,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手上使劲,全身崩直,掉转过来身子敏捷地落地了。

  没任何手的保护措施,自然手上是血肉模糊了。但是徐公道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丢开绳子就跑向观礼台。何志军站在观礼台上,傲气十足,背手跨立。

  徐公道大步跑过去,立正敬礼:

  “A军侦察营一连代理副连长徐狗娃前来报到!”

  何志军冷冷还礼:“稍息!”

  他跳下来,走到徐公道面前:“换了个马甲差点认不出来你!狗娃,你个狗日的,居然跑到我的部队来捣乱!”

  后面的话变得颤抖起来,一拳打在徐公道胸前还是轻飘飘的。徐公道的身子颤了一下,一把抱住何志军哇哇大哭:

  “老连长!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何志军推开徐公道,对着诧异的官兵们:

  “你们知道他是谁?别看他现在穿的跟个人似的——12年前,他是二等功臣徐狗娃!在南疆自卫反击战当中,他是侦察连代理副连长!他带着侦察小组在敌人眼皮底下周旋,给我们的炮兵指示了大量的目标!”

  徐公道擦擦眼泪:“过去的事儿别说了,老连长。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部队啊,我要知道哪儿敢这么招摇啊?”

  “妈拉个巴子的,你丫头呢?”何志军说,“怎么也不带来?”

  “我让她回学校去了。”徐公道说。

  “下次给我带来见见!”何志军哈哈大笑。

  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12年后,老兵徐狗娃又见到了自己的老连长何志军。何志军还是何志军,徐狗娃不是徐狗娃了,他现在是著名民营企业家徐公道。12年弹指一挥间,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无常。

  晚上,徐公道做东,请何志军和耿辉出去吃饭。这个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的,两人就穿上便装出去了。都喝了不少,徐公道还大声唱起了《侦察兵之歌》:

  “……上高山,下平原,我们是人民的侦察兵、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唱完就哭,就笑,就说自己多么舍不得部队但是不能不走。

  徐公道上厕所吐的时候,耿辉问何志军为什么他离开了部队?何志军挠挠头:“怎么说呢?他军事素质很好,但是家庭成分不好,爷爷是资本家不算后来还当了国民党的商业部什么厅长,49年没去台湾去了国外。老头子倒是真爱国,把他父亲交给了保姆带老家照顾,说是徐家得有根苗在祖籍啊。他父亲在文革刚刚开始时候就被整死了,保姆好不容易把他保住了,从此改名叫徐狗娃了。他隐瞒背景参军的,后来审查出来要退兵我那时候是排长,看这小子确实不错,就给要了去。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战斗当中表现勇敢,提了干还当了代理副连长,但是回去以后一直没给他副连长的正式命令。这时候家里让他出国继承遗产,他就走了。”

  耿辉点点头,那个非常年代这种事情不少见。

  徐睫是被徐公道的司机接来的,来了就兴冲冲进来:“林锐?林锐来了?”

  何志军和耿辉就苦笑,看来,不能再瞒了。

  “我们现在也在找林锐。”何志军说,“他是逃兵。”

  喝得迷迷糊糊的徐公道一下子醒了,他太明白“逃兵”是什么意思了。

  “逃兵?”徐睫问。“他为什么要逃?”

  “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耿辉说。

  “那你们会怎么处理他?”徐睫关切地问。

  “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一枪崩了他。”

  何志军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徐睫一愣:“不是真的吧?现在又不打仗了?”

  “不打仗我们也要严肃处理,军队就是军队,不是自由市场。”耿辉说,“至于如何具体处理,就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了,你们就别问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谭敏刚刚下晚自习,就看见岳龙他们又盘踞在光明桥头。自从林锐走后,光明桥头这个地盘就被岳龙他们占据了。谭敏赶紧掉转自行车往相反方向骑,暗处一声口哨,岳龙他们听见了就骑车过来了。原来早就在门口安了人,就等她出来。

  没人敢帮谭敏,谭敏只能自己拼命骑。

  当然是追不过的,前后左右都是岳龙的人,难听话和下流歌儿就少不了了。谭敏就掉眼泪了,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后果。

  黑暗当中一棍子扫在岳龙后背上,岳龙咣一声就栽了出去。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棍子风一样舞动起来,而且奇准。甚至当所有人倒地以后,那个玩棍子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少林姿势的收手。

  谭敏眼睛一亮:“林锐!”

  林锐看着地下歪七歪八的败将们,把棍子扔在岳龙身上:“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妈的,找老子修理你们是吧?!”

  “你,你是当兵还是去少林寺了?”岳龙龇牙咧嘴地问。

  “老子去当特种……”

  “兵”字没出口,一飞腿就过来了。

  林锐咣就一个狗啃屎。

  “就你这个熊样子,也配当特种兵?!”陈勇是一飞腿跳出来的,稳稳落地在倒下的岳龙等人眼里立即如同天神一般威严。

  林锐捂着嘴站起来:“排长,我……”

  陈勇一拳就给他送路边了,二话不说按地上就暴揍。林锐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自己排长跟前硬不起来,哭爹喊娘。田大牛急忙上去拉陈勇:“排长排长这是在地方,你穿着军装影响不好。算了算了,小孩子跟他叫什么劲?”

  好说歹说陈勇才松开手,田大牛急忙拉起来林锐:“还不赶紧给排长道歉?”

  林锐抹着眼泪:“排长,我错了。”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陈勇黑着脸。

  “我是逃兵。”

  “不对!”陈勇痛心疾首,“你跟这帮小流氓打架还抄家伙,你丢人!”

  林锐马上立正:“是,我丢排长的人!”

  “是不是你排长还另说呢,别跟我这儿起腻!”陈勇烦躁地摆摆手,“田大牛,带他回去!”

  谭敏跑过来大哭着抱住林锐:“林锐!林锐你不该为了我跑回来啊,是我连累你啊……”

  谭敏一哭,林锐脸上马上没眼泪了:“别哭,我林锐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让你受欺负!”

  谭敏感动哭了,淅沥哗啦的。

  陈勇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还来这套?”

  岳龙他们起来都围着这里看,很好奇。

  陈勇眼睛一瞪,起脚踢飞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自行车咣撞在电线杆子上。声音显示出力度很大,自行车的结构被破坏显示这一脚的杀伤力。

  “都他妈的滚蛋!”

  不用陈勇喊第二声,岳龙他们都跑了。

  这时候陈勇觉得脚尖丝丝疼,但是忍住了:“行了行了,带走带走!等他被劳教你去探监的时候再哭吧。”

  林锐就被田大牛拉走了。

  谭敏就哭着喊:

  “林锐——你要是被劳教了,我就给你送饭!我等你——”

  林锐就坚定起来,微弱的路灯下,看上去跟革命志士赴刑场似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志军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个严重的难题——到底该如何处理林锐。

  “逃兵是要处理的,这个没话说。”耿辉说,“但是他立功救人,勇斗歹徒的这种精神也是值得表彰的。和平年代,军队需要这种精神来保持锐气;特种部队更需要,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

  何志军就忍不住想乐。

  耿辉一摸脑袋想起来了:“哟!我怎么忘了——‘不能打架的部队还能打仗吗’是你的名言!这是你当年训我们的,我在你跟前说起来了。”

  何志军摆摆手:“算了算了,一句话而已,送你了。”

  “玩笑归玩笑,这个林锐还是要处理啊。”耿辉说。

  何志军叹口气:“是啊!这个林锐,怎么总给我出难题呢?啊?他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我要是把他给劳教了,好,有人有话说——瞧见没有,这是见义勇为的好战士!我要是不管他,又有人有话说——看,逃兵都不管,这个部队无法无天了?”

  “凭良心说,你舍得劳教他么?”耿辉问。

  何志军眨巴眨巴眼:“你问我干蛋子,这还需要我回答么?”

  “我有主意了!”耿辉眼睛一亮,“准保别人没话说,林锐也受点教训!”

  下午召开军人大会,耿辉先说了军区通报嘉奖特种侦察大队新战士林锐见义勇为的事迹,常委意见是给他申报三等功,并且强调这是好人好事没必要掖着不敢说。

  林锐在底下以为没事儿了,乌云就给他眨眼,他就嘿嘿乐。

  “下面,我宣布对新战士林锐不假私自外出的处理决定!”耿辉脸色一变,语气也变了。

  大家就听,这可是全大队关心的。

  “由于林锐私自外出,严重违反了军纪,所以常委决定给予他大过处分一次!同时,为了严肃特种侦察大队作战连队的纪律,林锐从即日起,调出特战一连!”

  林锐就抬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耿辉的脸色很严肃,但是居然还喝口茶。

  林锐的心就跟着耿辉的咕噜声咯噔。

  耿辉咳嗽两声,还是那么严肃:

  “从即日起,林锐调出特战一连,到大队农场养猪!”

  大家都想笑不敢笑,都有一口出了恶气的舒坦。嫉妒心谁都有,这个都可以理解。你小子私自外出当逃兵,还救人立功,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不行!不平衡。

  耿辉的领导艺术,就在于让部下可以找到平衡。

  林锐去养猪,大家就都平衡了。

  平衡了也就安静了。

  林锐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张大嘴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林锐打着自己的背包就要离开宿舍,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多么舍不得特种兵这个荣誉。别人都是老兵和他不熟悉,所以也说不了太多话,何况林锐还是个敏感人物谁也不敢招惹他;只有乌云帮他收拾东西,临了,握住林锐的手:

  “我们草原上有句话——雄鹰在哪里都是展翅翱翔的强者!我相信你,兄弟!”

  林锐心里就苦笑,在猪圈上空翱翔吗?但是他没说出来,就是握握乌云的手,下去走了。

  出特种侦察大队门的时候,他回头看这个已经熟悉的大院,自己流下很多汗水甚至鲜血的大院。

  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留恋过。

  留恋作为一个特种兵的自豪。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自己的新阵地不在战场,在猪圈。

  农场距离特种侦察大队驻地五公里,林锐跑着就到了。主任看了看信函,就让他去猪圈找老薛报到。

  农场不算大,但是什么都有。走过好大一片菜地,林锐闻到一股恶臭。这个时候他知道,猪圈到了。拐过一道红砖墙,里面立即显出几十头猪大爷分栏而居,哼哈得自得其乐。一阵恶心就泛出来了,实在是太臭了!林锐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这是城市长大的林锐第一次看见猪圈,这种反应是自然的。

  吐得差不多了,林锐扶着砖墙站起来,就看见跟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还是四十多岁的老志愿兵。虽然是在猪圈,但是老志愿兵还是军容齐整,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很干净,裤子绊扣也系着,最让林锐不可理解的是他居然还戴着特种侦察大队的狼牙臂章。

  林锐捂着自己的鼻子站起来:“你是薛喜财班长吧?我是林锐……”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农场三班班长薛喜财。”老志愿兵很严肃。

  林锐不由地站起来,还举手敬礼:“报告班长!我是林锐,奉命向你报到!”

  恶臭就进鼻子了,林锐又想吐。

  “习惯了就好了。”薛喜财说,这时候脸上有笑容了,“走,我带你去班里。”

  这一进屋子林锐更难受了,虽然里面还算整洁但是旁边就是猪圈啊!这怎么住人啊?这种味道别说住人了,除了猪谁也住不了啊?但是走是没法走了,留下是唯一的选择——除非你真的不想当这个兵了。而林锐已经舍不得自己的帽徽和领花了,还有自己的列兵军衔。

  咬牙也得坚持!

  林锐就心一横铺盖卷打开了。

  然后就开始跟老薛学习喂猪,老薛虽然刚才严肃得好笑,但是完成了刚才那么个仪式以后就变得跟个老农一样可爱。林锐的心情才算好一点,虽然猪圈还是很臭,但是他已经学会要把握这当兵的机会。

  晚上,他给谭敏写信,忍着恶臭在台灯底下写:

  “我现在很好,部队没有处分我,你别担心了。我还立功了呢!三等功,因为我救人。你在家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个好大学。我会在部队好好干的,我已经教训了岳龙他们,如果他们再敢找事,就告诉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疼你的……”

  啪!

  没电了。

  林锐急了:“哎!怎么黑灯了?!”

  “我拉了电闸。”老薛上了自己的床。

  “我这写信呢!”

  “熄灯号已经吹了,睡觉。”

  林锐急了:“我说,就咱们俩人你跟我叫什么真啊?!”

  “俩人也是部队,部队就有部队的规矩——睡觉时间到了,睡觉!”

  林锐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这儿过班长瘾了吧?”

  “狗屁!我当班长的时候你还吃奶呢!”薛喜财也不生气,不一会鼾声起来了。

  林锐就在鼾声和恶臭当中度过他的养猪第一夜。

 
 楼主| 发表于 2005-5-4 21: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早上,林锐还在梦乡,就被外面的喊声吵醒。

  “一二——杀!一二——杀!……”

  林锐蒙住脑袋,但是还是吵,睡不着了,就穿着短裤背心裹着被子站到门口。蒙胧的睡眼当中看见薛喜财拿着一杆不知道啥年代的木头枪在扎一个破草人,扎得很认真,动作也很标准。

  黑猪们看得都很得意,哼哈哼哈很是欣赏老薛的表演。

  “一二——杀!”

  老薛扎得满头是汗。

  完成这个突刺训练,老薛放下木头枪,自己给自己喊:

  “下一个科目——体能训练!!一,俯卧撑!开始!”

  老薛就一个前倒倒地,开始给自己数数做俯卧撑:“一,二,三……”

  “我说,你大早上不睡觉发什么神经病啊?”林锐喊。

  “出,出早操!”老薛咬着牙说。

  “我说你一个养猪的班长出什么早操啊?”林锐哭笑不得,“谁看啊?你出早操给猪看?“

  “养猪的,也是,兵!”老薛还在做俯卧撑,“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三十,三十一……”

  “操!搞球不懂你!”林锐裹着自己的被子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林锐耐着性子跟老薛喂了一天猪,老薛给每头猪都起了名字,居然还都是名将。

  “那个,那个个子最大的叫巴顿——巴顿!”老薛指着猪圈说,黑猪巴顿就摇摇脑袋,显然和老薛很熟。“那个最瘦的叫艾森豪维尔,那个呢,叫隆美尔,老跟巴顿找麻烦抢母猪!”

  林锐听得如同天书,看老薛也如同天神一般:“我说,有没有希特勒和墨索里尼?”

  “已经宰了。”老薛说。

  晚饭完了,老薛又开始锻炼体能。他年纪大了,体能训练不能跟小伙子一样了,但是还是很认真。

  林锐蹲在边上:“老薛,你这不累啊?”

  “累!”老薛涨红了脸说。

  “那你还练啥啊?你练得再好也是养猪的啊?”

  “组织,让我养猪,不是说,我不是军,人。”老薛又开始仰卧起坐。

  “你养了多少年猪?”

  “十八年。”老薛累得做不动了。

  “啊?!”林锐惊了,“十八年?!那你当了多少年兵啊?!”

  老薛闭上眼睛淡淡苦笑,声音下来了:

  “十八年。”

  “你当了十八年兵,就养了十八年猪?!”林锐睁大眼睛。

  老薛苦笑点头。

  又开始玩命训练了。

  林锐只能傻眼地看着他,搞不懂老薛到底是什么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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