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风舞十天

珍贵的中越战争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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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5 15: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谨灌此水,以之纪念对越自卫反击战停战25周年(1979年的今天是中国政府宣布从越南撤军的日子)。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3-5 16:01:22编辑过]
 
发表于 2004-3-5 20: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珍贵,辛苦了!
 
发表于 2004-3-8 17: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铁与火的南疆 -- 打164高地越南步兵打红了眼

7月12日凌晨开始,中越双方在松毛岭前方全线展开激战,第一个回合中国前沿阵地除了李海欣高地全部失守。

越军步兵的单兵素质和步兵指挥令人钦佩,这是所有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的官兵的共同看法。远距离炮战中国军队占有绝对的优势。肉搏战中国士兵单兵也占据优势,平均每人体重比越军高10-15公斤且有较好的训练。但是近距离的步兵战术越军出色,因为他们的中级指挥官都是越战或者柬战老兵,经验丰富,指挥灵活。中国军队则因为受到阵地点线的限制,在第一线上难以打出好的战术动作来。在许多回忆录中都可以看出,老山一战越军信守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经常在一个阵地上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

重头戏还是炮兵。

按照这里有的朋友提供情况,越军应该有超过中国军队的大口径火炮,而且越军方面清水河后方正有一列平行于松毛岭的山地,是最好的炮兵阵地,可是实战中越军在那里并没有亮出比中国军队更凶猛的炮火来。中国军队在老山后有整整一个炮师(口径不详,但是应该没有使用203毫米炮,也没有使用自行火炮),越军顽固的和中国炮兵对射,勇气可嘉,但就象瓜达尔卡纳尔岛上一木支队用迫击炮和美军对射一样,有点儿不自量力。实际上当时中国军队的炮兵同时在执行四个任务:

第一,对一线作火力支援 -- 这个主要是营团属中口径火炮打。大口径炮也打了,下面还要提到。
第二,压制越军炮兵,破坏其炮兵阵地,
第三,利用远距离炮火打击越军来自水口村方向的三线援军和重要军事目标
第四,切断越军第二线部队和第一线部队的联系,这个是重头戏。

后面的三个目标都是大口径加榴炮为主。

就是这样还游刃有余。越军拼炮兵应该属于一个战术错误。李海欣高地的坚守迟滞了越军的脚步,他们被迫改奇袭为强攻,而中国第二线的部队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苏醒过来,越军的攻势变得艰难而缓慢了。更重要的是,中国军队的炮兵开始动起来。

一旦中国方面的炮兵动起来,战场形势就顿时发生了巨大的改观。

这时候,越军正发动第二次冲锋,李海欣高地的表面阵地失守,第二线阵地全线激战。

当时38军的一个老参就在炮兵部队里。最初,他们并不知道前线有多紧张,象平常一样按照密位开炮罢了,炮兵对战事的进展不象步兵那样直观。但邪门的是越南炮兵很快就开始反击了,向中国军队的炮兵阵地开炮,越南炮兵一般只敢打我们的步兵,和我们来炮兵对射,这属于非常罕见的事情,让炮兵们意识到今天事情有些不一样,炮击的速度明显加快。这位老参所在的炮营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是:立即炮击李海欣高地!

那就说明阵地已经失守了,形势严峻。炮兵们立即把炮口转向李海欣高地。正在这时候,张友侠的电话直接打进了营指挥所,可不是后来纪实文学里面央求炮兵开炮的口气,而是恶狠狠的威胁:169上面还有我的人,打死了你们负责!

确实,李海欣高地的守军还在坑道里苦撑呢。

可是炮弹又没长眼睛,不让越军立足,又不能打死自己人,这不是出难题么?老参说张友侠可不是疯子,他清楚炮兵有办法才这样要求呢。再说,没有这样的要求,炮兵也不能打了步兵老大哥阿。

怎么打呢?我对炮兵的具体战术不懂,但老参的比喻很明白,炮兵用了一种特殊的瞄准方法,就是以李海欣高地的最高点为圆心,扩散着往外打,就象水里扔石头形成的水波,最初的弹着点在中心,一圈一圈的往外围扩大。这样,落弹比较分散,而且一个点上连中两发的可能性几乎等于0。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坑道就不会被炸毁。而越军因为刚刚占领阵地,没有工事,照样要挨打。那要是一发炮弹正中坑道口呢? --- 那就没办法了,走楼底下还能让花盆砸死呢。

他们的炮火够凶的了,但是更凶猛的炮火并没有投向李海欣高地,而是砸在了清水河以北的开阔地上。就是老山这个下颌前面的嘴唇部位。地形限制,越军的一线部队不能埋伏太多,二线要通过这片开阔地才能支援上来。

当时老参曾经说过有多少部队朝那个方向开炮,但是我没有记下来,反正是大部分的火炮都是这个方向。可以肯定的是中国炮兵这一战打出了极高的水平。步兵报告,说他们看到了一个奇观 -- 炮弹炸出一道滚动的火墙,仿佛静止一样立在阵地的前方,在黎明前比照明灯还亮。越军只要敢于接近这道火墙,立刻就尸骨横飞。

战后总结,炮兵部队认为这道火墙对保证中国军队的胜利极为重要,这样,增援上不来,张友侠的一个团正面上,越军没有多少数量的优势,否则中国步兵虽然能打,毕竟不是兰博,能不能守住就很难说了。作战结束的时候,这位老参到松毛岭上去看,越军在中国阵地前的遗尸有两个部分,泾渭分明。一部分是从山脚到阵地前沿,最前面的离张友侠指挥所只有不到三十米,上千名士兵全都是头冲着北方,象晒的干鱼一样,很多士兵衣衫褴褛,连鞋都没有,可是身上挂满了武器,手榴弹,子弹,刺刀。。。 -- 中国守军当时都很慨叹,说越南政府实在对不起这些勇敢的士兵。还有一部分就是山下清水河方向了,那里,简直就是屠宰场,植被全都不见了,越军的尸体和装备都是碎块,无法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这就是那道火墙的功效了。

这道火墙就一直屹立着,直到天亮,越军的增援就是上不来。

而步兵们还看到一个奇观,那就是天空中不断闪现象礼花一样的闪电。

这个场面炮兵一点儿也不奇怪,他们明白,那是双方的炮弹在半空中相撞了!

因为中越双方都集中了至少三分之一的炮火在对射,试图敲掉对方的炮兵阵地。

老参讲,越南小鬼子炮算打得准,可是咱的炮兵阵地隔着一座松毛岭山梁,他看不见阿,所以基本上还是都打飞了。令越南人莫名其妙的是,他还击得越凶狠,损失就越大,越军的火力到天亮就已经顶不住了 -- 不是不想打,大概是能打的炮都被中国军队干掉了。

越军这时候就开始了一个更莫名其妙的举动。他们发疯一样的猛攻164高地。

后来中国军队判断,越军狂攻164高地是他的另一个错误。

大家都知道,老山作战打到第二天中午,炮兵的炮弹打光了,有一个小时的火力缺口。越军援军上来,全力拿下了八里河东山与松毛岭之间的164高地。164高地是二线的制高点,虽然重要,但越军当时已经打开了中国军队二线阵地缺口,不需要拿下164,也可以进攻松毛岭主阵地了。如果他们这一个小时全力中央突破,恐怕张友侠真的会休克过去,一个不巧松毛岭要打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烂仗,鹿死谁手还难说。

而越军却中了邪一样,集中全力向164疯狂突进,一定要占领而后快,结果,等他们拿下164,中国炮兵的炮弹也到了,越军败局已定。

越军为什么认定164如此重要呢?

从截获的越军电文得到了答案。

原因是越南炮兵被中国大炮打惨了。从后来掌握的情况看 -- 也不知道他们怎能知道的那样清楚。中国军队的炮弹象长了眼睛一样直接打中越军炮群,甚至越军刚刚打完一炮,不到一分钟就被连人带炮炸飞。越军曾经冒死转移阵地,可是在新的阵地上结果完全一样,甚至有中国炮弹打进了越南炮膛之说。

中国军队的炮怎么打得这么准?越军指挥官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从地图上他得出了答案:164!

因为164高地的位置和高度,越军认定中国方面在164高地上有一个炮兵观察所和指挥所,所以能够俯撼越军炮兵阵地,指挥炮火准确射击。

因此越军电令前线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拿下164高地,否则炮兵无法提供火力掩护。难怪越南步兵打164打得眼睛都红了。

问题是164高地上根本就没有炮兵的人,只有一个步兵排。老参说:那地方炮弹一炸一团烟,三十公尺以外人鬼难辨,谁会把炮兵观察所安在那里阿?越南人啊,官僚!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3-8 17:05:28编辑过]
 
发表于 2004-3-14 19: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南疆集团军在1979-1987(纵横篇)
一、纵横篇  


这是几位参战者,同时又是这场历时近十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研究者对笔者提
出的文学如何反映这场战争的答问。他们一再声明:纯属朋友间私下交换意见,
仅供你个人参考。我觉得,它对有可能阅读这本书的人也不无参考价值,故“违
约”披露,并列入前篇,用以作为这本书的题前说明。

这一仗是没有别的选择的选择
──赵振民、杨理溪(前昆明军区作战指挥部负责工作人员,现战史研究人员)

国内外对这场战争有不同反映、肯定与赞扬的有,怀疑与否定的也有。国内常有
这样一些说法:十亿人的泱泱大国打人家小小越南干什么,惩罚它一下也可以,
怎么打这么久打不下来,死了那么多人,埋了几匹山?……
火车上老百姓公开议论、故意说过你当兵的听。

你写文学作品,不是专门解释为什么要打这一仗,这是写政论作者的任务。但你
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你只写战场上的人,写他们的英勇,但这种“英勇”要是被
人认为是毫无意义的,它岂不是“盲从”“愚味”的同义语?

恕我直言,我们有些文学作品是给这场战争帮了倒忙的,且不说个别带有反战情
绪的作品,老百姓对南疆前线的印象恐怕主要是来自那些本意是歌颂它的影视作
品和文章。什么滚雷英雄呀,一个死了另一个接上去滚呀,这说明什么,无非是
我们部队装备落后,指挥员不爱惜下级生命……我不是说没有滚雷英雄,真有,
也真不是一个、两个,但都是在一定特殊情况下误入雷区并负重伤之后为了减少
战友的伤亡,豁出命来为战友开辟道路,而不是主动或被迫以肉体当排雷器的。
还有,为了表现我们将士奉献之大,一再地显示烈士陵园垒垒坟茔的镜头。不错
,我们有那样的烈士陵园,让人一看,确实触目惊心,也令人肃然起敬。显现那
么一两次也无不可。但太多了,一现再现。不能不使人得出这样的结论,太可怕
了,我们这一仗打得太糟糕了!其实,几个陵园加起来也不过上千烈士。我不是
说死的人少了,更不是说没什么了不起。而是说不能由此得出上述那样的结论。
比如,我在一个城市大街口看到一块很大的交通事故伤亡公告牌,有一个月死亡
20多人。算起来一年可能是多少,八、九年加在一起呢?如果把八、九年内因车
祸而死亡的人埋在一个或几个山头呢?你能得出这个城市大街上太可怕太糟糕,
最好不出门的结论么?

中越关系其实就是中苏关系,中越之战其实就是中国与苏联代理人之战。

苏联首脑勃列日涅夫当政年代,千方百计想掐死困死中国,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面对苏联百万大军压境的严重威胁,中国当然不能不感到压力,不能不设法摆
脱自己的孤立处境、谋求与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改善关系。这一来,中苏关
系进一步恶化。越南对苏联是亦步亦趋的,只是当时它还需要中国的时候,不敢
太明目张胆而已。

到75年,越南抗美战争结束,南北统一,黎笋集团的反华面貌也开始暴露,愈来
愈穷凶极恶。公开发表反华文章,对我西沙、南沙群岛提出领土要求,挑起边境
冲突,大肆驱赶迫害华侨,其后,又在它的一次党代会上下达了一个“教育提纲
”,宣称中国是它的头号敌人,要对中国实行坚决地进攻……等等。

针对越南种种背信弃义、为虎作伥的行径和挑衅,我中央多次开会作了研究、分
析,有几次我们作为首长的随行人员参加了,直到1978年底越南大举入侵柬埔寨
前,中央确定的对越方针一直是:克制忍耐、后发制人、不扩大事态,保持边境
相对和平稳定。

如果没有越南侵柬这一着,我们认为决不会有以后的中越武装冲突。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1978年11月越南和苏联签订了一个军事性的友好同盟条约,
不到一个月,越南就出动了近20万大军分五路向柬埔寨大举入侵。这就等于是苏
联摆了个擂台,叫它的小兄弟出面叫阵:中国,来呀!看你敢怎么样?

越南人民终将有一天会清算黎笋这笔债的!为了主子一个笑脸,中越柬叁国不知
多少人被迫投入了血海!

中国,面对越南对一个主权国家的悍然入侵,是有所作为还是无所作为,自然是
举世瞩目的,尤其为东南亚诸国所翘首以待。

越南这一着得逞,不仅使苏联当时旨在包围、封锁中国的南下战略扣死了关键的
一环,也将使东南亚从此再无宁日。

直到这时,我们仍然是忍耐的。因为我们刚走出十年灾难的深渊,国家、军队元
气大伤,迫切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和平环境。除了发表一些措辞强硬的声明与照
会之外,也派了一点部队向边境开进,其实是警告性、牵制性的,意在提醒越南
,识相一点,赶紧悬崖勒马吧!还不是真要打。

1979年1月初,越南攻下金边,民柬被驱赶到柬泰边境的狭小山区。

中央军委领导终于下了决心,看来忍耐委屈不能求全了,得有所作为才行,有所
作为就不能小打小闹,只有打一场大仗、恶仗了!
全国各地共XX万大军开始迅速向云南、广西边境运动集结。

我们的方针是:“杀鸡用牛刀!”快打快撤,狠狠惩罚,不要越南一寸土地。

全世界都睁大了眼睛,一片惊呼:中国怒狮扬鬃了!有兴高采烈的,也有为我们
提心吊胆,劝说我们谨慎克制的。

邓小平主席告诉外国人:我们不牵连别人,不要别人一兵一弹相助,天塌下来,
中国人也能顶得住!

我们能打嬴这一仗吗?国内也有人担忧。

确实,这一仗打好打坏,非同小可,关系到外国人怎么看中国,也关系到我们从
此能不能争取到一个集中力量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外部环境,能不能按自己的意志
衽改革开放的政策。

1972年2月16夜,我们云南方向部队一举突破越南人吹嘘至少可以坚守叁月的红河
防线。

越南当然很清楚我们肯定要打它一下子,但它没料到我们用这么大的兵力,这么
大的进攻规模,更没料到,我们的进攻时间与地段,当晚,与敌老街隔河相望的
我河口市灯火辉煌,人来车往,商铺夜市热闹非凡,喇叭高奏(其实,老百姓早
疏散了),到半夜,数万大军便渡河长驱直入,事先未进行炮火准备,这更出乎
他们意外!

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柬埔寨,一个波尔布特,而是为了我们作为一个大国应有的尊
严,她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被剥夺的权利与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1979年这一仗
我们是出境反击,军事上是一场进攻战,政治上是一场自卫战、突围战,面对当
时苏联搞霸权主义的求生之战!

1979年那一仗,从出境反击到全部撤回不过半月之许,我们达到了歼灭敌有生力
量,夺取敌重大战略要地的预定惩罚目的。政治上,它光扬了我们的国威军威,
使我国国际威望空前提高。外国报纸纷纷评论:“中国的反映是坚决而凶猛的,
但又是适可而止,恰到好处的。”“中国的行动肯定给东南亚一些国家留下它说
到做到的印象,也给一些脆弱的政府带去了更大的安全感。”……军事上,比我
们预想好得多,但又不是十分理想的。原因是山岳丛林地带大兵团不易展开,有
几股敌人从我们指缝中溜脱了,未能全歼。

其后8年多来,我们则是在边境上紧紧揪住敌人,根据它在柬埔寨的行动,给予它
时断时续,时紧时松的打击。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越南必须从柬埔寨撤军,柬埔寨问题应由他们自己谈判解决

不是打了这么些年打不下来,而是我们打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要征服谁,不是攻
城略地,更不是要把越南打下来。
 
发表于 2004-3-14 19: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怪我,宣传处长不会宣传
──苏应奎(集团军宣传处长)  


我们军1979年是河口方向主力之一,以后闻名全国的扣林山、老山、者阴山都是
我们集团军打下的;1984年7月12日粉碎越军大规模反扑也是我们军。这一仗简称
“7.12大捷”,军事科学院的人说这是现代化合成军作战十分理想而完善的一个
战例,是我军进入现代化作战的一次成功的典范!

我们也出了一些着名的战斗英雄,岩龙、海水干、张大权、甘在和、高华忠、李
海欣、史光柱、安忠文、陈洪远、马平……

从参战时间长,大的战斗多,部队出动多这几方面看,我们评选出来的英雄是少
了些,宣扬得更差劲,我们整个部队几年来的战绩越南人是深有“体会”的、头
痛的,给我们的代号是“老姜”“老鬼”,但国内知之甚少,指战员对此是有意
见有怨言的,说我们吃亏就在不会宣传。我这个宣传处长没少挨骂:“就你*蛋
!……”我很难受,很愧疚,我也有苦处,有委屈。

以前,上级有过指示,说对越作战要“多作少说,作了不说。”我是这样理解的
,打一个小小的越南,从哪方面说它也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有什么好宣传的?
宣传多了,反而抬高了它!我们攻下老山的团副政委周忠仕最先提出“老山精神
”这个词,我们一位军首长说:“什么老山精神?谦虚点嘛!……”我当时没附
和,觉得打下老山确实不易,但宣传还是不能高八度。后来,友邻部队同意并宣
扬了“老山精神”,此后,我们才敢提“老山精神”,并得到了军区和总部充分
肯定,成就我党我军光荣传统在八十年代的体现。这说明我们在“水平”上比人
家低,太迟钝,太土!

还有立功授奖范围,我们卡得过死。当时一位领导说:“评那么多功、那么多英
雄干什么?长征评了几个英雄?抗美援朝也就那么几个嘛!”卡比例,主攻、助
攻、二线,各类部队不能突破多少多少。部队评定中觉得难办,于是又提出“生
者让死者,好的让伤的,干部让战士,机关让部队”的评定原则,我们把这原则
当经验宣传了,推广了。现在看,这确实瓜了指战员的高风格,也反映了我们部
队对战功评定和宣传是坚持了高标准严要求的,但有很大缺陷,它不能充分地如
实地反映干部战士在战斗中的作用和表现,不利于鼓励再战。再是,下面报来是
英雄的哟批一等功,报一等功的批二等功……当时我也认为这就是“从严治军”
,后来才看出这样作埋没了不少“人物”,挫伤了一些同志的积极性。

前几日,有个战士千里迢迢找来,要他的连队证明,他(火箭筒手)曾打掉3个敌
火力点,还击毙5个敌人。连队说,不是在你档案里记着的,还证明什么?战士说
,我们同村的一个复员兵击毙两个敌人,二等功,安排了工作,我才叁等功,人
家说,足见我档案里的记载是假的!他又说,我回来不是为了补功,也不为安排
工作,只为人家不戳我的脊梁背骂我骗子……这战士,按说给个英雄称号也不愧


我们有个团长叫王佐明,他在军事学院听教员讲他当营长的一个战例。教员不知
课堂里坐着一位当事人,想当然地说,这是个英雄营,营长也是英雄!王佐明自
己什么也没说,后来还是我们部队同去学习的人把这事告诉了我们军的苟政委。
政委说,我听了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那一仗,“英雄营长”王佐明什么功也没
立,让了!

主攻老山时的团副政委周忠仕,原来是新闻干事,宣传科长,攻老山前主动要求
下去,说过去他用笔写别人,现在要用行动来写自己。他带主功营。表现突出。
战后作了几场报告,讲得很感人。不久前我们军应邀组织报告团去北京,大家都
推举他,领导上也认为只有他才讲得出来。可人家邀请的是英模呀,他周忠仕才
是个叁等功!他,大概是我们这里团以前干部少有的叁等功吧。当时不是有个上
级让下级吗?哪里轮得上团级干部?

我还有个大失误,至今想来后悔莫及。打老山前,为了保证战斗的突然性,上级
强调保密,有那么几个记者记了我们一次作战会议情况,还照了相。有关部门奉
命去收了他们的记录和胶卷。这下得罪了记者们,差不多都走到另一个战地去了
.这不能怪记者,也不怪有关部门,只怪我这个宣传处长没当好,不懂得把新闻工
作抓好对鼓舞士气与增强部队战斗力的重要性,不会宣传,没当好“参谋”。


“两个哥哥打架,你何必抱住一个人的大腿朝另一个人踹脚?”
──唐万明(前群联处长,现师政治部副主任)

我原是学越语的,从对越自卫反击战以来,一直做战俘工作。

作为一个军人,我是很佩服越南士兵的。他们很苦。打死的士兵身上常常可见芭
蕉叶包的冷饭团,有一点咸味;烟是最劣等的;有的把鞋子插在腰间,大概是怕
冲锋时鞋子不耐剌磨。他们也很顽强,能打,瘦精精的,却十分“诡”,跑得快
,个人技术也不错。加上越南当局的欺骗宣传,使他们很自信是为“保卫祖国,
反对侵略,不当亡国奴”而战,所以在战场上还真有点“玩命”的劲头。我敢说
,和这样的兵打常规战,尤其是在像老山这样的云遮雾盖,草深林密的高山峡谷
地带与之交手,除了我们中国士兵,别人怕是很难制服他们的!

这是两个同样强悍而又有同样强大思想武装的民族狭路相逢,他们的搏斗虽只在
极小范围因而不易为世人注意,却是当今世界空前惨烈的一次较量!

战场上抓到一个活的敌人很不易。在老山,我们攻下一个高地后,见一个越南老
兵负了伤,血流了一地,但他手里握一颗手榴弹,我们怎么喊话他也不放下,直
到他的血流尽……在另一个阵地,他们七八个人钻了洞,也是怎么喊都不出来,
费了很大劲挖,又遇到顽抗。我们有的同志主张炸,但大部分人不同意,说“越
南人民和普通士兵还是我们的同志加兄弟嘛!”后来他们出来了,原来是有个兵
听懂了我们在洞上的争论,加上他们的排长死了,一个老兵把他们带了出来。

几年来,我们还是先后俘获了几百名越南官兵,由于我们两国有过很长时间的亲
密关系,所以教育说服他们比战场上制服他们容易很多。

“你们先打我们,你们侵略,我们是抵抗……”我们的对话常常以他们这样的质
问开始。

“你们先侵略柬埔寨呀!”

“他们……反革命,我们是去尽国际主义义务。”

因为对俘虏只有提纲式的教材,我周围的同志又不懂越语,所以我和他们对话能
“敞开思想、畅所欲言。”

我向他们承认,民柬领导过去确实犯了很多错误,但不能怪他们,他们是向中国
的“文化大革命”学的,我们“文化大革命”那一套很荒唐,很可恶,我们现在
正在彻底否定它,我想如果没有你们的入侵,民柬领导也会改正过来的。

“我们本意还不是为了拯救柬埔寨的社会主义!”

我说,你们要替柬埔寨拯救的大概就有你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吧?看,你们一天就
这么两个芭蕉叶饭团,你们冲锋时连鞋子都舍不得穿,你们一个班只一件大衣站
岗时穿,你们一个士兵每月的钱还不够买一包次烟。还有你,才十叁岁就不得不
替你有病的哥哥来当兵;你,一个姑娘家当兵受过什么欺侮你自己知道(这个女
兵叫阮氏金钗,十九岁,她被俘后很顽固,但我们发现她给未婚夫的信中讲了连
长是个魔鬼……她真想去死);还有你,因为排长的一条裤子找不见了就罚你跪
一晚上,还背石头……最后我说:

“你们不是社会主义,也不懂什么是社会主义,你们和我们在文化大革命中一样
,都是受欺骗、受蒙蔽、受愚弄的!我们有的人那时跟‘四人帮’狂呼乱叫……
你们则当了苏联搞霸权主义、搞南下战略企图包围中国的炮灰!”

我还给他们讲我们党的十一届叁中全会,讲为什么要改革开放,为什么要和“美
帝国主义”发展友好关系。

“你愿意打仗么?”他们问。

“我不愿意!我想我的同志们也不愿意。尤其是不愿意和你们这样一个长期受侵
略的国家打,但我们打了,没一个后退的,这点你们最清楚!为什么,因为我们
从我们党目前整个的政策看清楚了,我们希望有个和平环境好好建设我们的国家
,我们不是好战的,这一仗是没有其它选择的选择!……”

我不能说我的这办法多么好,但确有不只一个俘虏悄悄对我说过:“我们黎笋总
书记太蠢太蠢了,两个哥哥打架,你何必抱住一个人的大腿朝另一个人踹脚呢?


“我给你说悄悄话”
 
发表于 2004-3-14 19: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给你说悄悄话”
──王严(作战参谋)  


你多大岁数了?大老远跑来采访,说是要写一本反应南疆十年战争的书?我劝你
别费这劲啦!走一圈,听听,逛逛,然后回家歇着抱孙子吧!

写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雄故事的书还少吗?堆在书店里没人买,送他他也不一定
看。都是大厚本,印得很精致,封面还烫的金字(这是实情话,我当过文化处长
,我估计处里仓库里至今也许还有大包大包这样的书发不出去)。这是为什么?
你想过么?

决不是我们人民不关心这场战争。你去问问我们军最近到北京去的英模报告团,
反应强烈极了!(我后来真去问了,下面还将写个专题)还有,《高山下的花环
》书和电影,《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等歌曲,我敢说是中国空前的最受
人欢迎的作品。可是同时,大量大量反映这场战争的作品,尤其是作者自谓写了
真人真事的,叫人感到没意思甚至厌烦!

原因很多,我不打算也没本事作全面分析,但主要原因恐怕是没有把这场战争放
在我们国家正在发展商品经济的大背景下写!也就是说,这些作品离开了历史和
社会,孤立地写战争,写军人。只有冲啊,杀呀,机枪哒哒哒,手榴弹轰轰轰,
每场战斗,每个军人都一样,让人读了分不出“个”来,留不下任何印象;更重
要的,这样写其实写不出战场的真实情况和人的心态!

商品经济对这场战争好的影响有人也写过,许多干部战士家里富了,无后顾之忧
了,万元户参军,致富不忘报国,有的成了英雄……这些你也敢写,可以写,但
它给军队的领导作风、政治工作、干战心理等带来的消极因素呢,你敢写吗?

你敢写?我就敢跟你说!

最大的问题是虚报战果,瞎吹!有个部队打下一个山头,敌人的名单都缴获了,
一个连,一二百人,可战果报了五百!还有一个小山头,全是石头,尖削尖削的
,敌人打一百发炮弹至多命中叁五发。可报告说落了几百上千发,山头削去几米
,一手能插进几米深土,抓几十块弹片!越南的炮火密度和准确度比我们差多了
,它有这大的本事么?简直笑话!可有的上级偏偏相信。

由此而来的是大规模立功受奖,降低标准,“英雄辈出”,个别人甚至是纯属虚
构!然后大面积升官,有的有门有路的子弟就这么上去了!

再是发战争财。听说有的部队买收录机、彩电,叫商店开买麻袋、抓钉、铁丝等
与修筑工事有关的物件发票,几十万几百万地干;又如要木材作家俱,也是打的
战备需要的旗号;有的用军车作买卖,贩运紧缺物资,油料是国家的,且没人敢
检查。赚的钱呢?天晓得!据说有个部队发慰问品,某级彩电,某级照相机……
轮到战士是一件背心。

这类事,时有流传,我无法逐一证实,不敢说件件属实,也不敢说没有,它有损
于我们的党风军风呵!长此下去,我不知会把我们有着光荣历史的军队搞成什么
样子!战争的胜负归根到底不就是靠战士们崇高的理想与坚强的信念并为之舍生
忘死起决定作用么?

老实说,我当战士时满腔热血。我几次写遗书,抱定了为国献身的决心,那不是
说给人家听的漂亮话,是向党向父母捧出一颗心呵。但当了干部,听说了这样一
些事后,我感到没多大意思了。作为一个军人,我今后也不会当懦夫,再写遗书
时,我将首先写出我的希望,我的忧心!

我希望有一本书,敞开来写这场战争。战士们的英雄很感人,应该大书特书,但
仅此不足以反映战争的全貌,更应写他们埋藏在心底的悄悄话儿,他们的思索,
他们心上与身上的沉重负荷,这样你才能写出对我们军队长远建设有益的书。

但你了解不到这些,你听到的将更多的是豪言壮语,还有两军阵前的激战场景…
…有好多作家来过,但过后杳无声息,也许他们只了解到别人写过的,或对别人
没写过的又只好知难而退,你又何必冒这风险呢,何况你是领导上派来的……
 
发表于 2004-3-14 19: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学,不应见风使舵
──陈知建(副师长)  我原来也以为,现在人们谁关心你老山呀,讲打仗,谁听呀?1986年上级叫我带
英模报告团上北京,使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在首都体育场给一万多人做报告,报告后八个英雄绕场一周,人们疯了一般,欢
呼、鼓掌、握手、献花,整整一个小时,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手臂、鲜花和
眼泪!我们每个英雄手都肿了,两个胳膊都酸了,体育场的椅子踩坏了五十多把
。工作人员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我们提出掏钱赔椅子。他们说,情有可
原,这种情况下踩坏了椅子我们心里高兴,不用赔了!

有许多感人的场面。

在一个工厂,八个英雄,有几个是断胳膊少腿的,互相搀扶着站在一位烈属老妈
妈面前,唱了一首《献给妈**歌》表示慰问,唱的人好高兴,摇头晃脑,胸前
奖章叮啷当啷的。突然,大厅里“轰”地一声,像一阵风刮来。原来是大家都哭
了,连拍电视的后来也对我说,他什么也没拍下来,哭得一身抖,镜头也拿不稳


不是说,哭就有了教育效果。前些年,咱们手举红宝书的时候,也常听到过这样
的哄堂的齐声大哭,里面有真有假,出于什么动机的都有。这回,我敢说,人们
是真的动了情,不是图政治表现。我有体会,我从来不哭,但那回鼻子一酸,眼
泪哗哗往外漫,只有躲一边去。当然,也不是说哭了才算动了真情。有的老头老
太,拄个棍,站在凛冽地寒风中,久久地看着人们和我们告别,雪花飘满了他们
的肩头,没人动一动,他们没有哭,也没有上前来和我们打一声招呼,但他们眼
睛里有比泪水更深沉的东西。

在一个工艺厂报告后参观。有一个金手镯,上头镶了几十颗珠宝,据说价值几十
万元。史光柱看不见,主人叫他摸,又给他带上,小史摇着手腕笑了。全车间几
百人齐声喊:送给他,送给他!当然我们不敢要。但那一阵阵呼喊我听得出,是
出自工人内心的真诚。

为什么人们这么欢迎我们?首先是我们的几位英雄的事迹确实动人。单是张胖子
(指另一位领队副师长张又侠)对他们的简略介绍已经叫大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了:

──这位叫秦国富,打老山的排长。他的“运气”好,调到哪个部队哪个部队打
仗,如今他身上还留着30几块弹片。这次来,在机场通不过安全门,只有把他请
到内室作特别检查,当他脱了衣服露出身上的伤痕,当检查器在每个伤痕上都“
嘟嘟”叫时,检查员的眼睛都潮湿了……

──他叫周京牧,白族,守卫扣林山的“九颗钢钉”班班长。他们班打退了敌人
一个加强连的11次进攻,毙敌35名,他身负重伤,已经给抬到烈士堆里。掩埋时
,有人发现他还有点气,又被救活了。他高中毕业,已被一个艺术学校录取,但
他选择了参军。大家听完他的报告后,如有兴趣,可以欢迎这位本可以成为一个
歌唱家的战斗英雄高唱一曲……

──他叫史光柱,大家在电视里可能见过了。他是老山首攻团一个小鬼班班长,
全班都十八岁,他最大,不过也是十八,比班上的“老二”大叁天。他说,大叁
天我也是老大,要死我先死,要伤我先伤!战斗中,他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伸手一摸,摸到了掉出来的眼球,但他还是没有中断代替已经牺牲的排长的指挥
职责,直到战斗胜利。他现在学会了盲文,学会了写诗,已经有两本诗集出版了
。昨天他给一个来信慰问的姑娘回了一首诗,我(张胖子)向他建议,诗,可不
能随便给姑娘寄呀!……

还有海水干、安忠文、陈洪远……一个比一个奇特。

但他们的报告力避奇特,不作惊人语,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有几个人是高中生
,讲的是高考准备时如何拼命,落榜时痛心疾首,参军时壮怀激烈,临要打仗了
胆战心惊,第一次见到敌人死尸时颤栗抖索,但在你死我活的两军阵前终天眼红
了,胆壮了。总之他们把自己摆在平凡人的位置,一切如实道来,开诚布公。甚
至给他们亮思想:我们伤残了,有时很悲观。尤其是见到过去的同学,上了大学
的,发了财的,觉得自己吃了亏,走错了路,耽误得太多,事业、家庭、个人、
生活、,多少问题不能解决,何必再站到这高台上来向大家宣扬自己的道路,宣
扬了也许不是鼓励别人跟着我们走,很可能把有的人吓倒!可是我们又想到,古
往今来,中华民族有多少英雄豪杰为反击侵略、弘扬国威而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呢
?能说岳飞、文天祥、戚继光、狼牙山五壮士、董存瑞、黄继光是傻瓜?有民族
区别、有国家界线,就可能有战争,你不去打仗总得有人去,你不牺牲总得有人
牺牲,大家都推叁推四,我们不就成了满清王朝时的病夫民族,谁在你头上拉屎
都可以,想把你咋着就咋关,那我们的改革又能改出什么名堂?

还有的同志谈到:有亲戚朋友拉后腿,有不叁不四的人喊他们“傻老帽”、“憨
大兵”。他们渴望有更多人“理解”,但不强求,更不乞求。这么大的国家什么
人没有,理想信念不可能一致,要是只看着人家理解、赞扬你才“奉献”,哪还
叫什么奉献、哪还算什么战士?……

作为领队,老实讲,我对这几个英雄的事迹一清二楚,但对他们的思想境界并不
很摸底。听着听着,我感动了,受到了教育,引起了很多联想,后来我们和听了
报告的工人、干部、大学生座谈,又证实了我的看法。听众被吸引,被打动,主
要不是报告者们的奇特经历与惊险故事,而是对我们战士们奉献精神的理解。一
个大学生针对我怕喝倒采的顾虑坦率地反驳我:“你怎么能这样估计我们的觉悟
呢?国内国际环境明摆在我们面前,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我们对勃列日涅夫霸权主
义作出的不甘屈从,不甘示弱的回答,外国报纸都有公论,我们未必就看不到?
”一位工人说:“我们能为一次体育比赛的胜利欢欣若狂,通霄游行庆祝,对于
在南疆为争得国家尊严,浴血奋战的你们,我们能不关心么?更多的人向我们英
雄激动地表示了这样那样的决心。说出来可就有点“立竿见影”的味道了,但我
还是相信我的直觉与经验。我们多年来政治运动造成了几代人病态的虚伪,在我
们几次座谈会上是看不到影子的!可不要低估了听众与读者,不要以为前后方有
着各种各样的反差就不可能互相理解,不要因为我们在前进道路上出现了这样那
样的困难和问题就以为所有人的爱国心都淡漠了!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确实有对国家民族命运漠不关心的人,确实有把
我们重视发展商品经济,在一切方面引入机制,更新意识──这是我们社会要进
步所必不可少的──一看成是一切都得为自己、为捞钱、不管用什么手段捞得越
多越光荣的人。也确实有对你在前方打仗、流血牺牲感到不可思议,感到可笑的
人!这可怕么?不可怕!10亿人,一万年以后思想也不可能整齐划一。最可怕的
是:我们的干部、教育和文艺工作者放弃自己的责任!如果我们都顺着少数人的
这种“新观念”来,拣他们喜爱的去写去说去演,用能捞钱就好的观念作路标,
那会给我们这国家民族潜伏下什么样的危机呢?

我也听说了,还有种说法:苏联的政策正向好的方向变化,中越关系也可能缓和
友好起来,再宣传这场战争如何光耀辉煌就不适宜了,过时了。我想起,前一些
时候也有人提出中日、中美关系大为改善了,对抗日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的英
雄再不要过多宣传的主张;甚至,还有人认为,由于我们今天已是多民族的国家
,对岳飞、文天祥等能不能再称为民族英雄也有怀疑,……我觉得,文学有一条
千古不变的任务,那就是塑造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为本民族作出贡献的英雄,用他
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去铸造新的国民性,新一代英雄。文学不是开服装店,它不应
赶时髦、赶潮流,见风使驼!
 
发表于 2004-3-14 19: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南疆集团军在1979——1987(闻鼓篇)  




送交者: hyl

  
二、闻鼓篇

我了解,越南入侵柬埔寨,黎笋有个讲话。在估计中国可能作出何种反应时,他
自信极了,十分肯定中国除了十分激烈的言辞,是再拿不出别的什么来的......

我也了解,当越南五路大军正向金边悍然疾进时,北京还在最后商定我们该作出
何种反应的会议情况。
可惜,介绍材料的人一再说,要公布这些材料得请示有关上级批准。

如此,我只能讲几个仓促上阵的中国将士的故事,意在说明:黎笋有一点说对了
──中国作出任何行动、反应都是万难的。但他的估计有一个根本性错误──中
国到底不是美国!

从“牛棚”直上战场
──王有富(前副军长)

(在这个军,到处能听到夏伯阳式的故事。段如金师长说:“王有富那老头不怕
死,给我印象特深。1979年反击战,敌炮炸成一锅粥,老头坐个吉普车来了,一
脚蹬在踏板上,身子伸出车门外,头昂昂的,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一个劲儿喊司
机:开前开!我想起《夏伯阳》电影里也有这么个镜头……”
在干休所,见到王有富老头,我们提起这件事时,他笑了笑说:“我哪是不怕死
呵,只是觉得死在战场比屈死在‘牛棚’里好!”
1978年3月我进了学习班。

当时,凡认为和“四人帮”有牵连的人都进学习班了,我是最后一名。说是老鼠
拉木楔,大头在后,经过对先去的人反复揭批查,最后认为,和“四人帮”挂勾
人就是我,总后台就是我,罪魁就是我!
什么罪名?说我们军要为“四人帮”搞武装政变!现在是人证物证都查巴实了。
没早“请”我来,是对我持慎重态度,等待我自己觉悟,主动交代……
花了好长时间要我转变立场,我说,这个立场不好转呀,要转我就得转到“四人
帮”那边去了,还不是一般的,是死党!
派了七个人看管我,门窗都钉死的,不能和外界接触,车轮战。

搞得我很难受。骂人吧,人家说我的案子是上级党委研究了的,华主席批了的!
低头过关吧,不行呀,这武装政变可不是我一个人能搞的,必然上下左右牵连好
多人。
好多军师团营干部都被搞进来了,想的就是从我这儿突破个口子,我不能干这种
缺德事!
真是的,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我确实想过,活着拖吧,可拖到何时是了?一死
了之吧!不行,我不明不白去了,这多被认为与我是“一气”的干部不永远落个
疑点、污点吗?
我们这个军,在云南住了叁十七八年,只要中央、上级一声令下,我们什么没干
过?边疆巢匪、筑路、开荒、抢险救灾……干什么我们几万官兵不是上下一心,
生死不惜?文化大革命中云南两派斗争激烈,你杀过来,我杀过去,有时局面收
拾不了啦,中央叫军队出面,而且是命令,上面有好多领导落名,我们不听,能
行吗?谁料得到当时有个“四人帮”一手遮天,他们常常假借我们周总理、叶老
帅的名字号令部队?
军队一出面,制止手里也有枪炮的群众□杀,难免造成伤亡,军队本身也有损失
,这罪过是谁的?
我个人确实在文化大革命中干过“蠢事”,说了很多错话,当过一两次制止武斗
的副总指挥。就在我自己进学习班前,我对上面布置的“揭批查”运动也是积极
的,对下面干部搞“划线站队”,点了一些人的名。我有很多教训,到现在想起
就一晚上合不上眼。
“揭批查”,真扯蛋,是用“四人帮”那套清“四人帮”,用极左清极左。我们
军很多对部队对地境熟悉、有才干也很年轻的干部被错误处理了。这使1979年那
一仗受了很大的影响!
要打仗了,我先是从广播里感觉到,后来看到部队出发。我想要求上前线,又想
,人家怎么会放心你,根本不可能,也就算了。
后来学习班的干部也调走了,办不成了,叫“暂停”。我2月14日才回到军部家里

2月16日一早我在大*场转圈,突然看到了杨得志同志。在这之前我在报上见了他
来昆明军区当司令员的消息。我上前给他敬了个礼,报了我的名字。
战争年代我多次见过他,但没有说过话。五十年代我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了几年,
他也在,当然不同系,他研究战役指挥,我在基本系。可能他对我的面貌有点印
象,“哦”了一声,跟我握了握手。
他看了看我没带领章的旧军装,问:你现在干什么?

我知道他时间有限,赶紧说,我是这个军副军长,现在住学习班,人家说我要搞
武装政变,司令员,让我先去打仗吧,我对这个部队熟悉,平生也没有别的本事
,只几十年没断过打仗,也多少学了一点。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已经感到没指望了。却听他轻轻说了声:“扯蛋!”又
握了握我的手,“你九点钟来找我。”我感到有门了,连忙补充一句:“司令员
,与其叫我蹲‘牛棚’,不如到战场上考验我!”
九点钟,我到了军党委会议室。杨司令员问了问我的简历。我想诉说一下我的委
屈,他说,那些话不要说了,大敌当前,打完仗再说!至于你的工作,我们研究
一下再答复。
十二点过,军区刘志坚政委就来我家通知:王有富同志,准备一下吧,马上出发
。他叫我跟随××师指挥,还说了该师任务是什么。过后张军长又给我具体讲了
中央的战略意图和各师的部署与任务。
老伴在上班,我自己手忙肢乱收拾时,心里高兴激动得直掉泪。老伴回来,见我
边收拾边“哭”,吓惨了,“他们要把你往哪转移?”我把胸口拍得咚咚的,“
叫我打仗去!……”老伴听了我的述说,也高兴得又笑又跳的。她可不是个好战
份子,是为上级终于还相信我这个人,乐得把战场上可能遇到的艰难风险全忘了

当天下午六时我就出发了。因为部队都到前面去了,只好我一个人赶火车往河口
方向去赶部队。送行的也只我老伴一人,那滋味真叫人说不出来,昨天还是个受
审查的,明天可能是个指挥员了!老伴说:“你可要仔细点呀,凡事多找人商量
,再马虎不得……这一仗打好了好,打不好你可又是一层罪名呵!”我嘴上说:
没问题!心里想,放心吧,打不好我也给你赚个烈士家属!
2月17日我到了河口,部队已经出境,打响了,我又只好往前赶……

(王有富同志只给我们说到这里,至于他那次在前面的指挥情况,他不愿说,一
劲儿摆手:“小????仗,有什么好说的!”)
(不久别人告诉我,1979年自卫反击战庆功祝捷大会上,杨总长又见王有富连说
“好同志,好同志!”后来,总政发了个通知,指出以前那所谓的“武装政变”
问题,纯属个别人在诱供下的“虚构”,应予彻底否定!王有富同志很风趣地对
我们说:“那一仗对我个人说也很及时,换得了我一个心安理得的晚年!”)
 
发表于 2004-3-14 19: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院校赶回来参战的罗烈文
──杨旭先(副师长)  罗烈文现在是师长,他有今天,靠我“拉”了他一把,不然他可就不知身在何处
了。
在一起的时候,我没给他说过这码子事。  


1979年2月22日,我们已出国作战五天,他来了,以副团长身份来指挥我们营。

他是在北京军事学院学习时听说要打仗,主动要求回来参战的。坐标飞机、火车
、汽车拼命脉往前赶,还是晚了。
我以为他带来了上级新的意图。他说,他什么也不了解,到团指、×副师长只给
他说了一句话:“你去协助叁营指挥”。他提出给一枝枪,回答是:“自己到前
面找吧!”
1979年那一仗,我现在回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团是从营建工地直接拉上
战场的,整个部队都可以说带着十年浩劫的满身创伤。军师团干部不能说毫无指
挥经验,但解放战争中他们至多是营连排干部,离现代战争和职务对他们的要求
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在师指接受作战任务时,领导只说:你们叁营是前卫营!其他营长没说话,我
站起来说:我不清楚,我们的路线、各阶段目标是什么?沿途敌情如何?左右邻
的情况如何?……都不说话,我又拿出地图给一位参谋长:“是否请你在这图上
勾一下?”他不吭声。×副师长说话了:“就你杨旭先话多,叫你当前卫就是让
你边打边摸情况嘛!”
罗烈文和我一样两眼墨墨黑。我看着他,除了手里抓一顶汗透了的军帽,可谓赤
手空拳,没枪、没电台、没望远镜,连件雨衣都没。我们是同龄人,原来很熟,
我说:你像个打仗的样子么?还指挥,指挥个屁!
他苦笑了一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叫我这样打我就这样打,叫我这
样指挥我就这样指挥!”
2月23日晚,我营奉命沿公路向××高速前时。途中遇一友邻副团长,说前面有敌
人的既设防御阵地……罗烈文和我决定:两个连沿公路两面山脊前进,一个连沿
公路走,前头放一个加强班……
师指不同意,批示我们收拢部队,跑步沿公路前进。事后我得知,有的领导轻敌
,认为越军正如同当年我大军渡江南下时的国民党残兵,只待我们去“秋风扫落
叶”了!
罗烈文在电台上骂了一句:“你们像催命鬼!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要收拢,很危
险!……”但军令如山,只有服从!
走着走着,敌人一发信号弹升起,子弹雨点般的打来。我们陷入敌包围圈中。四
面受夹击。
罗烈文带一个班在队尾。他们在一个山凹部隐蔽下后,立即和上面联系。但敌人
也判断得很准,集中炮火打他们所在的山凹部,电台打坏。他先派了杨参谋,后
派警卫员与后续部队联系,两人都没走出多远就负伤了。天虽黑,但满山枯草,
敌人见哪儿有动静就往哪儿打。罗烈文也一度被炮火掀起的土埋住。为了恢复与
上级的联系,呼唤支援火力,他决定在敌人炮响的同时钻过枯草丛,从烈士身上
抓一枝枪突了出去。
他找到团指挥所时,浑身是血。那里的人对他报告的情况一筹莫展。因对敌人和
我方所处的位置不清楚!
罗烈文说了一句让别人后来抓住了把柄的话:叁营完了!而且是带着哭声怨气的
,这就更糟了!
罗烈文并没有在团指停留。天明当我们正调整部署准备向前方山头守敌发起猛烈
攻击时,他回来了。
见到我时,他说:我们只有死在这里了!

我们的战士用他们英勇机智、生命和血弥补了上级指挥的失误与经验不足。

这一夜,我营人自为战。有一个机枪手刘为华摸进了敌人营房,藏在一个草堆里
。天亮时,越军吹哨集合,可能当官的要部署怎么防守吧。他不动。等敌人刚集
合好,他一阵猛扫,四十多人倒下了二十几,他立了一等功。机枪连副指导员赵
富华,倒在敌地堡下,第二天我们攻上去时,他的前面坑道内有敌人十几具尸体
……
打完仗,罗烈文被派去外地看望伤员,同时被告知:你的问题等待调查处理。

罗很老实,问都没问,乖乖地走了。

他不知道,人家告了他:临阵畏缩,只身脱逃,还埋了武器、电台、公文包……

上级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

调查的对象首先是我。

“你是共产党员,要如实向党反映情况!”

“你们要什么情况?”

他们讲了别人对罗烈文的揭发,一二叁四,很吓人的罪名!

我讲了当晚战斗情况后说:我是共产党员,倒真有一肚子实话想对党说。我觉得
,我们有的人在惩罚越南人时是软弱无能的,在惩罚自己的同志时倒是很厉害很
有办法的!我还怀疑,有的人不是为了好好吸取一下经验教训来进行战后总结,
而是为了整人,向下推卸责任!还有的人整罗烈文是出自他们的私心,因为他年
轻、能干、吃苦在前,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罗烈文主动从北京赶回参战,当
天晚上就叫他带部队上去,如果说他有缺点,那就是他作为一个指挥员太盲目,
对情况一无所知,但这个责任不该由他本人负,而应由上级负。为什么不把他先
放在指挥所让他了解情况?罗烈文风雨兼程,远道赶回,两手空空的时候一头钻
进战火,在他多次派人回来联络不成后,又不顾安危,冲出敌人炮火封锁,……
这样的干部、这样的赏有什么可说,你们到哪去找!
罗烈文的问题调查也就到此结束了。

我不是说,他今天当上师长靠我……不是!靠他自己。他以后搞部队训练、建设
、带侦察队、指挥打仗都有一套,屡建功勋。他是靠他自己的硬本事上去的,但
如果没有我当初的如实证明,他有本事又咋着,上哪显去?如果,我也揣着私心
,顺坎蹬他一脚,他岂不更惨了?
(后来,我见到了罗烈文师长,如实转述了杨旭先副师长上面的话。罗激动得两
眼红湿,说,我知道有人为我打抱不平,也猜出是他。但不知我当时的“问题”
那么严重。确实,唯有他和我在一起,唯有他了解当时情况,假若他不为我说话
,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想起来真后怕。)
 
发表于 2004-3-14 19: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临打仗留下的一个转业干部
──王滇伟(团政委)  


我原是九连指导员。1978年调团里当宣传股长。和我共事多年的九连长谭世强在
我当股长的同时宣布转业。
谭世强想不通。他是贵州人,在云南找的对象,有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叁
岁。他的想法无非是再干两年,捞个副营级,办了家属随军,好一块回贵州。“
不然我家分两处,咋办呀?”他对我说,希望我给团里讲讲。团里说定了,不好
变。
老谭工作负责,也很有能力,但方法简单些。他当了九年连长为什么一直没提呢
?就为几年前九连出了个事,代理事务长没提成干,把团长打了,他为这个事务
长说过话,后来团里一直把这事怪在他身上,对他印象老不好。
到了1978年快过年时,团里演习,接到往前开,准备对越作战的命令。老谭已办
好一切手续、东西都装好要走了,团里征求他的意思,说部队要扩编,缺干部,
如他愿意留下就到八连当连长。要干也会提点什么要求。本来嘛,九年的连长,
又是已宣布转业的,留人家下来是去打仗,怎么也该在职务上考虑一下嘛。但老
谭什么也没提,只说了“服从组织”四个字。他不是没想法,骂骂咧咧地:“妈
的,平时我想干不叫干,要卖命时想起我来了!”我说,那你为何应下了?他说
:“老子是宣布转业,不是宣布‘转党’,他不来征求我的意思也不想走,到编
余队去作点战勤工作。”
他到了八连,一下子补充来七八十个新兵,领章帽徽没发,营房没进,直接到了
边境集结地,马上就要去打仗。那工作真难作呀!
部队没房子住,自己割草盖茅棚。因为是从野营演习场拉出去的,新兵到连后连
锅碗都没有。老谭既要抓部队训练,还要找老乡借东西,自己打灶。团部离八连
不远,我常去看他。有次见他在教班长们打绑腿。他对我说:“班长不会打绑腿
,炊事班不会作饭,当兵几年要学的东西,全都靠这几天内我一个人教会他们。

老谭很辛苦,瘦小得不成人形,黑脸上挂一层汗霜。临战了,不强化训练也不行
。装备没运到,他给每个兵身上加柴火棒棒,凑够战时的负重量叁四十公斤。入
伍不到一月的新兵白天累得哭眼抹泪,晚上睡在橡胶林中的茅草棚里,红蚂蚁、
干蚂蝗厉害得很,也真够他们受的了。
有一天,叁个新兵跑了。老谭一晚上跑六七十里,到县上车站把这叁个兵堵了回
来。回来,他没批评他们,反倒买了一只鸡、一壶酒请他们吃。边吃边对他们说
,你们不想干,我还不是不想干。我已宣布转业了,家里有老有少。为什么我不
走呢?想的是这回上去立个功当个英雄什么的,给家里人争个荣光。临要打仗跑
回去,岂不给父母丢脸,辛辛苦苦养个儿子是个逃兵……
这叁个兵留下了,现在还在我们部队,都当干部了。

我听说老谭逮回了叁个新兵,连忙往他连队去。我心想,按老谭的火爆性子,还
不知怎么处置人家呢,到那里一看,我从心里佩服他,更觉得团里对他的“二杆
子”评价太不公正。
但他的性子确实倔。就是这一天,我俩在棚子里说话,他们连指导员在外面宣布
:“吃完饭,班为单位到河里洗洗澡……”他从棚里一步跨出:“这么紧张的情
况,洗什么澡,?休息!”指导员是他过去的兵,说:“大家好久……”他回答
:“耐脏也是锻炼!”指导员只好说:“按连长说的办!”事后我说他,你怎么
不给指导员留点面子?他说,纪律大于面子,打仗了大家见了河沟就洗澡还得了

我又一次去,给他带了爱人捎来的四川榨菜,他带人到林子里采了一大筐菌子回
来,一锅煮了,说新兵来,胃口都不好,让他们尝尝鲜。煮好了,他先吃。对围
在锅边的兵们说,小心中毒,你们还没娶老婆……吃了,他又咂嘴又摸肚子,还
翻白眼,大家正吃惊,却见他跳着大叫一声:“好鲜呀,大家吃!”
出国后,又见他几次。一次在路上,我们用一件雨衣蒙着头,抽了一支烟。他说
:“老王,别忘了上我家看看,拜托啦!”我说:“不知哪个见不着哪个呢?”
他说:“我也一样,上你家……”
又一次,是他们打下一个阵地后,我们临时挖了个坑,抱着蹲在坑里说话,我问
:“怎么样!”他说:“再有一两月训练就好啦,现在都看着我啦!”他们连打
得不错,连续攻下几个山头,都是他身先士卒,打头阵。
最后一次见他,就是他的遗体啦!

那是打敌人一个团部。老谭多处负伤,还坚持指挥,直到连队占领高地。他最后
给指导员说的一句话是:“有对不起的地方,你原谅啦。”
我很难受,但我没敢大声哭。因为八连的新老兵都哭得在地下乱滚。后来宣布撤
军,八连的工作最难作,尤其是新兵的工作难作,说他们刚打出点经验来,为什
么要撤呢?
回国后,上级给谭世强同志追记一等战功。

我去过他家,他爱人也来过部队,她说她有个要求,希望部队能把谭世强的事写
下来,留给他的儿子:“在世时他的娃娃不认识他,不喊他爹,娃娃是他的骨肉
,我不能让他长大了也不知道他爹是啥样人!”她知道我和老谭好,最了解他,
临走一再对我说:“老王,这事就拜托你啦!”她没再提别的。
他爱人叫胡琼华,在云南墨江县人民银行当公务员。我好久没去看她了,就因为
她的唯一要求我没有办到。
作家,帮帮忙,把我们谭世强的事写进你的书里吧!
 
发表于 2004-3-14 19: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来得及留下姓名的老兵
──张明远(团参谋长)  1979年我是团军务参谋。  


打仗前,从南京、济南军区补充来一些老兵,都是各方面表现突出的,现在他们
中不少人成了我们部队的基层干部。(作者在者阴山采访时,得知那里的守备营
教导员高家鹏就是那次来自南京路上好八连的一个老兵。)
有一批老兵是我们已经出境作战两天后才赶到的。他们在行军路上向我报到时,
天很黑,又下着雨,我来不及登记他们的姓名了,就是来得及我也不能登记,因
为规定出境后身上不能带多余东西,哪来的纸笔?我就在路边叫他们列成横队,
说了几句话,不外乎表示欢迎他们的到来,然后就宣布:第一二名到X连,X连现
在正顺着公路右侧山脊前进;第叁四名到X连……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把他们分配了
。他们有的人带了多余东西,问怎么办。我说,除了弹药、干粮和雨衣,其它的
物件都留下,我叫收容队运回去,打完仗你们自己再认。我记得分配到第七八名
的时候,有人提出了异议:报告首长──晚上看不清面目,我也忘了介绍我是个
什么官──这样不好吧,要是我们打死了,不是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吗?我觉得是
个理,但当时又只好如此。我就说,别胡说!你们的姓名、简历到连队后向指导
员自我介绍嘛,……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分头找自己的连队去了。几十个人的
分配,不过十来分钟就完成了。
就在第二天还是第叁天凌晨,五连报告,有个老兵到连队就参加了战斗,打得很
英勇,手榴弹从他手里扔出去象小钢炮,又远又准,各种枪、火箭筒他都使得来
,哪需要他出现在哪。刚才,他牺牲了,我们想给他报功,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
字。
“他没向指导员报告过么?”

“报告了,可指导员没记下……”

“不是还有一个同去的老兵吗?”

“有,他跟他也是在火车上才认识的。没通姓名。”

“连队就没一个人问过?”

“问过。他说他就叫‘老兵’!”

后来,他的遗体运回国内安葬。在为他清洗、换装时,有人发现他的被血渍染黑
的军装内层,隐约显一行兰字。轻轻把血渍洗去后,终于看清了,那是他的名字
──方大军。
可是问题又来了!

和我们同时掩埋烈士的友邻团同志说,那遗体是他们团的万大军。还派了本连的
同志来辨认。
“不会错吧?”

烈士的面部已不好辩认“看个头,像!”

“你们万大军手榴弹投得又远又准?”

“对!”

“他各种武器都使得?”

“对”

“他怎么到了我们五连参加战斗?”

“可能是路过看你们那儿打得正激烈呗。”

于是,友邻团把这遗体安葬了,碑上写的万大军的名字。

战后,从清理遗物、从随后寄到的档案,从同批分来的老兵提供的情况都证实,
二月十九日我确实分配了一个叫方大军的同志去五连,那个英勇作战、壮烈牺牲
的老兵就是他!
方大军是原济南军区战士,1957年生,1976年参军。共产党员。

上级给他追记了叁等功。
 
发表于 2004-3-14 19: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南疆集团军在1979——1987(初战篇)  






  
三、初战篇
叁、初战篇

1979年那一仗究竟打得如何?由于时隔十年,一些当事者一时无法找到,且限于
篇幅,这里只能记述几个并不算关键的战斗小故事。
如前章所述,那一仗是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因而也不是一场有把握的仗。这不是
我们有谁忘记了我党长期从事武装斗争的历史经验,而正是历史上太多的荒谬与
失误,只能用我们这代人的血肉去补偿!
当我们还是打了,打嬴了!不是我们自吹打出了军威国威,至少在我抄录国外报
纸对那一仗的评论中,有五家新闻单位发出了这样的赞叹:它再一次显示了中国
人不可触犯的民族尊严与威力!
但,没有准备毕竟对任何一场战争都是致命伤。它本身不值得炫耀,去值得我们
认真地吸取教训。

夜袭拉敏
──张烨(团长)

1979年打出去,我是五连副连长。

2月16日晚7时出境,上级命令我连于午夜2时前拿下拉敏。

拉敏离国境只四公里,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公路垭口,守敌一百四、五十人。敌营
房周围有五道工事,有暗堡、交通壕、陷阱与雷区,火力与四周高地相依托。但
这些我们事先都侦察得很清楚了。
我连决定趁黑夜偷袭。连长带主力由东南,我带一排先行绕至敌西北侧,合围后
发起突然进攻。
战前大家决心很大,到临阵,许多人都有些怕,一个外军区补来的老兵喝出征酒
杯时,举杯大哭:爸、妈,再见不着你们了!有的人摔酒碗:死了算,别最后出
个洋相!
我举杯向大家:我们一起去,一起回来。大家都要想着立功,打胜仗……

当夜出发,大家都比较紧张,说话都打抖。夜像锅底般黑,全排一个跟一个,拉
着一根被包绳走,
我感到绳子都在抖。看到拉敏敌营房灯光了,突然轰隆一声,敌营房灯火灭了,
机枪“哒哒哒”朝我们打过来。原来是连主力在另一方向第一次触雷。后来知道
,触雷的是二排战士杨成埃。他一条腿炸断,别人要救他,他说:别来,我背下
还压着一颗雷!大家看着他两手抠进地里,血哗哗地流,直到死,他没哼一声。
他是贵州德江人。战后我去过他家,他父亲也只一条腿,另一条腿是抗美援朝失
去的。母亲卧病在床,家里很苦。老父亲说:为国牺牲,光荣!什么要求没提。

敌人打了一阵枪后,有一队十来人向我们巡逻过来,提着马灯,打着手电,边走
边打了几个点射。我命令就地隐蔽,没有命令不许开枪!大家都在一条水沟里,
尽量把头朝沟边水里拱,水冷,加上高度紧张,一个个牙床都打“晃晃”。
幸好敌人走到离我们十几公尺处,无所发现,返回去了。我们又接着向前摸进。

摸着摸着,眼前突然一亮,旋即听到敌人发出一阵欢叫,我才看清,我们已摸到
敌人窗前。当时我的心都“拧”了,以为敌人发现了我们才亮灯欢叫。过了一会
,我高兴了,原来敌人在打闹:在跳舞。
我叫大家往后退了几步,又调整了一下各班位置,等主力一到位,我们就猛烈开
火。
等了几分钟,主力方向又是轰隆一声,他们又触雷了。我们面前敌营房灯火骤地
熄灭,各种枪都响了,还有吹哨声、喊喝声、跑步声,我想,敌人全部就位了,
连主力到不了,这一百多敌人只有我们一个排对付了,能行么?
我的脑子嗡嗡响,腿也软了,尽管一再告诫自己:记住父亲的话──男子汉马革
裹尸最光荣!却同时又禁不住想:我不该来,不该来……
我是本可以不来打这一仗的,因为在步校我的成绩是全优,学校已确定我留校任
教,是父亲坚决主张我来参战的。
我的父母都是抗日战争初期的老兵,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都打成了叛徒、走资派,
母亲被遣送回山西老家,我跟父亲去了干校,到十六岁,我一人跑回昆明,靠在
火车站给人家推板车,换得几毛钱买点包谷,再到菜市拣烂菜叶为生。一年多后
,父亲请假来昆明找着我,搂着瘦骨伶仃的我好一顿哭。哭够后说,xx军某领导
是他过去的老战友,叫我去找找试试。我就是这么当兵的。
所以父亲这回对我说:部队解救了你,我们不能有难时找部队去了,当部队需要
时我们溜到了一边,凭部队把你养成这一米八的大个,你也该去!
这时,我母亲已从山西回来,哥哥姐姐都回到父母身边了,一家团圆,日子又像
以前红红火火,我也有了个对象,正谈得热烈──我决定上前线后她就吹了。说
实在的,我不想回部队,母亲也不断向父亲哭求:我们受的苦够多了,我再不指
望别的,只要一家人在起。父亲说,就是为了党没让我们冤死屈死,我们也该献
出个儿子来!
好吧,我就献出来吧!我决定了,连主力不来我也带这个排打进去,能干掉它多
少算多少!
敌人猛打了一阵,又出来一个巡逻队,用电筒到处照,乱打一气。我一看明白了
,敌人被惊动了,但注意力在响地雷方向,并未察觉我们已经到它侧后的这个排
,我再次命令:第一枪只能由我打响!
敌人来到了横跨水沟的桥上,我们就卧在桥脚下,我很紧张,枪口是紧紧跟着敌
人电筒光的,准备在这支巡逻队发现我们时立刻将它报销。但决不先打,因为枪
响后再接近营房就不易了。
我身边的新战士赵启新,长了一身脓疮,臭水一泡,他总是不停地扭动抠挠。我
对他说:别动了!他再没动,敌人子弹打在他身边,他还是没动。二班长一直咳
嗽,咳起来翻肠倒肚,我最担心是他。后来他告诉我,他把一整条手巾──每人
都在右臂上绑一条白毛巾,全塞进了嘴里,让它紧紧地抵进了喉咙。
敌人在桥上停了停,说了什么,返回去了,我紧张的心一下松活了。

为了胜利更有保证,我决定到各班再部署一下,返回来再过小桥时,由于天黑,
敌人也从另一面摸上了小桥,我们未发现,敌人也未发现我们,我身后的通讯员
朱顺国的钢盔被敌人的剌刀碰得“当”的一声,我转过身,小朱的枪就响了,有
几个人忙向回跑,一个人倒在桥面上。我伸过头去看,只觉得一股股温温的粘粘
的东西喷在脸上。后来得知,倒下来的是敌人公安屯大队长。
桥上枪一响,我们全排就开了火,跃上水沟坎,直冲敌营房。

敌人乱成了一窝蜂,纷纷向营房后山阵地跑,我早料到他这一着,派叁班直插营
房后面。一排排手榴弹扔过去,82炮、火箭筒也一齐开火,冲进营房的战士也打
倒了一大片,接着把整个营房点着了,火光冲天,照着我们向后山冲击的路。叁
班副龙世江端着轻机枪冲在最前面,连续打下十一个地堡。还抓了个中士班长。
战后,龙世江被授予英雄称号。全排立一等功,获“夜老虎排”称号、我个人也
立一等功。
当晚,我向团长报告:“敌XXX团一个加强排和一个公安屯大队被我全歼。”团长
问:“你们伤亡多少?”我说:“我无一伤亡!”

“带兵不练兵,就是害死人”
──刘永新(副师长)

1979年我们团第一战就受阻,敌人在国境河对岸凭险固守,在友邻部队迅速向前
发展时,我们在这里“卡壳”了。团决定提前使用预备队,把我八连拉上去了。

八连是1978年军区恢复大比武时团的尖子连,十二面锦旗我们夺了七面,我是连
长,战前考核全团第一名。无疑,团里是把我们当铁拳头的,原准备到最关键时
刻才拿上去,所以才当了个预备队。
接受任务是正午,光天化日,而且是立即行动,两个小时拿下对岸高地,不得有
误!
对岸敌高地高射机枪封锁着河面和河那面的二百米开阔地。橡皮舟不能用,我们
连分散开,潜水渡河。敌火力虽猛,但只打伤我一个同志。
过了河就通过开阔地的铁丝网、竹签等障碍,爆破器材都打湿了,用不上,我带
头跃过铁丝网,在团营炮火掩护下往前冲。
我们连素质好,速度快,那种气势真是猛虎也挡不住。我们先冲上高地半山腰的
部队也没搞清我们从哪突然冒出来的,还以为是敌人,无后座力炮瞄准了我,正
要发射,参谋李时忠在望远镜里看清了是我,大喊:别打,是八连长!晚一秒,
我飞了!
从我们渡河到拿下敌高地,共用67分钟,阵地上敌尸41具。我方炮火刚停,我们
冲上了堑壕,躲炮的敌人还刚冒出头,正在拍打尘土哩。
我连亡2人,伤9人。军参谋长的儿子李晋南牺牲。他是我连火箭筒班班长。据我
所知,我们军师团各级领导干部都有儿子参加这次出征,他们大多是“文革”中
为逃避下农村“走后门”入伍的,但打仗时,我没听说一个走后门回调的,战斗
中牺牲的也不少。凭这点,我看老同志很了不起!
开始受阻的是我团一连,他们和我们全团一样,多年来基本上没训练,只有我们
连是全训,目的是参加大比武。林彪的“精神万能化”“第一枪打不着还可以打
第二枪”那一套把部队害苦了!
一连长很勇敢,自己打机枪,带头冲,但他缺乏军事常识,喊团里炮火支援,团
里要他报坐标。他说:“我知道球的坐标,你往太阳这方打不就得了!”团里没
法。通讯员提醒他:“连长,我们自己还有炮嘛!”他才想起来:“龟儿些有炮
为啥不打呀?”其实是他没下命令。
一连伤亡比较大。

后来一位老将军狠狠批评了一连长一味喊冲。他说:牛打架都知道不硬顶,顶不
过它要往后退一下嘛!老将军表扬了我们八连。我说:首长,不是别的连不行,
是他们搞生产、搞营建,只我们八连专搞大比武。他们盖了房我们住,他们养的
猪、种的菜给我们吃!…..
老将军说:是呀是呀,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带兵不练兵,就是害死人!

攻下这高地后还有一段插曲,敌人步谈机员死了,机子里还在问话,我连翻译老
黄和敌人对讲起来,讲得对方哈哈笑。我问老黄,你讲什么了?他说:他问我在
干啥,我就说我在看《西游记》,正看到孙悟空一个筋斗打十万八千里喃!
越往里插越苦。主要是地形复杂,我们用的又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地图。森林中是
竹林,竹林中是刺林,刺林中是藤条茅草,能找到条野兽穿过的路也好呀,没有
!不是一步步走,而是一步步挤、钻、爬、摸。有一回团里问:你们到了哪?我
说:“鬼知道到了哪?”
“赶快往XX地方靠拢!”

“XX地方在哪?请打叁发炮弹指示方向!”

“打着你们怎么办?”

“我们认了!”

但我还是叫干部分散开,别一块完蛋。

友邻连队在一条山沟遭伏击,我们八连去解了他的围,他们的伤员和烈士运不出
去,我们只好在山头顶住打。四个昼夜连水都喝不上。五班长罗启开喝自己的尿
,还鼓励大家:自己身上的东西,干净的,我们总不能渴死呀!
刚从这山撤下,上级又命令我连在前,向XX大桥前进,策应友邻军在对岸的大行
动。走了两天,部队已筋疲力尽,停下来就睡着了。团里有命令:如不按时到达
,军法从事!我只好把战士们一个个拽起来,这个醒了那个又睡了。我对大家说
:看着你们我真不忍心,也想干脆躺下,睡够。可是不行呀,友邻部队的大行动
不能叫我们误了呀!战士们递给我一根棍:连长,我们再不醒,你就打呀,使劲
地打!我说,我又不是军阀,你们自觉点就行了。战士们说,我们自“觉”不了
,只有你打才能“觉”。
又走了一天多,我们到了目的地,我开始吐血。

又过了一天,友邻军过来一位副团长来看望我们。也感谢我们这次配合及时。我
们连一个个都躺在地上,动不了啦。我摇摇晃晃给他敬了个礼:首长,我们没法
欢迎你,因为肚子里没……东西!副团长奇怪:这儿有猪有牛,为什么不杀?这
大桥近旁有个大村镇,确实什么都有,但我们一直记着“不动越南一草一木”的
纪律,记住我们一连在老街杀了头猪,批准的岳副团长受记大过处分,一战士吃
了老乡的香蕉,也受了处分。这位副团长听我这一说,笑了笑走了。一会他又带
了人给我们扛了东西来,有猪,有牛,有大米……我说:我们不敢吃。他说:我
们XX军送你们的!
这位副团长的话我至今记得:不能把国内战争纪律用到国外来,那不是争了面子
舍了命,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吗?光荣传统是为了保证胜利,不应当成包袱背!

这次作战和以后我担任老山主攻团长,我深深感到,我们身上始终被一种东西束
缚着,使我们常常不能因时因地制订出克敌制胜的灵活战术……这种东西就是我
们长期只信奉“口号”,而不是珍惜人,爱护关心人!
 
发表于 2004-3-14 19: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待四化业成,再告英灵……
──鲁维芳(营教导员)  


这些年,有一个人在我心里高高立着,当我遇到难题或不顺心时想起他,看到别
人为一点小利把脑袋削得溜尖往前拱时想起他。我们没有深谈过,他对我可能没
什么印象,我当新闻干事好多年,唯独他这个人我想写没写出来,我也没采访过
他。为什么?我怕再谈起这些事让他伤心。
他就是我们师原来的副师长赵子雄。我看到过他亲自指挥部队攻夺敌人一个重要
据点的情景,而这只部队的尖兵排长就是他的儿子赵吉昌。
那是1979年自卫反击战刚开始时,我们的大部队在一夜之间全线突破成功,有的
很快插到敌人纵深去了,唯独这个据点上的敌人凭借法国人当年修筑的工事顽固
抵抗,不仅使我们师前进受阻,也使友邻部队继续向敌纵深攻击行动受到影响。

那时我负责带骡马队前送后运,往来于各级指挥所与阵地之间,所以前面后面好
多情况我都能看到听到。有一次我甚至听到一个电台上传来:我是军委曹参谋,
邓副主席等军委领导同志都在这里,他们问你们的进展情况……。我们军张军长
跑来汇报:……我们保证在XX时前占领XX!这个电台设在叁棵大树下,周围岗哨
林立。我能去,因为好多人都认识我这“打蓝球的高个子兵”。
我当场听到赵副师长给下面下达命令,他声音很大,拳头擂在放电话机的炮弹箱
上:“告诉他,告诉他──不拿下阵地别回来见我,别回来见我!……”说实在
话,对这样的命令词我是不在意的,它老一套,还有点专横武断的味道。但当时
我身边一位原也是我的球场好友的参谋直捅我的腰,又瞪大了眼向他呶嘴,告诉
我:“老头这命令,是给他儿子赵吉昌下的!”
赵吉昌我也认识,也知道他是一连优秀排长,但此前不知道他的老子是赵副师长

我在指挥所稍歇后又到前面送弹药。一路上可不是平安无事的。一次一发敌炮弹
落在我的骡马群中,炸死叁匹。还有一回敌炮弹削断我头顶一棵大树,树干差一
点砸在我头上,所以我们每一步都提着心。但这次出指挥所出来后,我的心却不
全在自己的安危上,而是想着赵吉昌,他能不能攻下阵地,能不能再回来见到他
父亲。
到了前面,我见到了一连副连长刘连光、排长赵吉昌带领的突击尖刀排又一次受
挫返回,
正在调整部队准备新的攻势。我对营长杨长发、连长李秀荣说:“不能老叫小赵
冲呀,换一换嘛!”他们说:“‘小子’说了啦,要换他除非抬回他的尸体!”

一连终于夺下了这个阵地,荣立一等功。

但,赵吉昌再没有回来!

老实说,我对赵子雄副师长的崇敬还不是当时就如现在这般扎实的。

战后清明节,我到烈士陵园祭奠战友。见赵吉昌坟前的花圈上有一挽联。上联是
“为民族尊严,死得其所!”下联是“待四化业成,再告英灵!”横联是“唯汝
知我。”不用说,这是老父亲向儿子表达的全部心意。
我读着挽联,视线模糊了,但赵副师长在我心中的形象却无比清晰高大起来。

在营房里,我常见到他,远远注视他。他老了,老得很快,头花白,背弯曲,常
常一声声咳嗽不止。但他在我的心中却永远是一个青春常在、正气如虹的革命军
人!不,还不是我看到他祭奠儿子的挽联时的感受,而是后来,当我有了自己的
儿子,儿子在地下摔个跟头,我的心疼得打颤时,我才彻底了解,赵副师长在下
达那样的命令时,需要一颗何等高贵而坚强的心!
我还需要再找他采访什么呢?我怎忍心再打扰他?难道还有必要请他说说:“您
当时和现在是怎样的想法么?”多余!
赵副师长是老八路,解放战争曾被授予“战争英雄”称号。
 
发表于 2004-3-14 19: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微笑
──庄华山(团长)  1979年出国第一仗,我们团打发隆,全歼守敌一个团。那仗很成功,也很惨烈。


我当时是一营长,负责攻占发隆背后的南山,断敌退路。南山有法国人早年修的
坚固工事,一个地下工事足有两个蓝球场大,工事内又是石头房子,很难打。

2月17日下午,我营发起第一次攻击时,敌一发炮弹落在我一个炮位上,新战士张
顺忠四处负伤,一头栽倒,当即被送下了阵地。
第二天早晨,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我下山给炮连部署新的任务,顺便去看了看张
顺忠。他已经不行了。我喊他,用我的水壶给他喂水,他认出了我,立时把我的
手抓住,声音很小很小:“营长,营长……”他喘得很厉害,每一声喊都象用了
全身的力,胸部发出呼隆隆的响声。我微微托起他的头,对他说:“你说,你说
吧,我我听着的哩。”
我以为他有什么事托付我,说不出来心里很着急。却听他清清楚楚问道:“营长
,XX高地拿下了吗?”
XX高地就是他们连负责攻击的敌主阵地。

我说:“拿下了,拿下了!”

其实,那时XX高地并没有拿下。

他抓住我的手摇了两下,望着我微笑,嘴张合着,看得出他想喊两声好,但没能
喊出来。
他在我怀里闭上了眼,一直是那个微笑的模样。

他这模样刻在我心里了。我一直很怀念他,到死也不会忘记。

他有父母,当兵还不到四个月。照理,此时此刻他最想念最记挂的应是他父母,
他才十七岁多一点,还是个刚离开母亲怀抱的孩子呢。可是他没说他父母,没叫
我给他父母捎去他的问候与思念,再给他们留下几句话来,他仅仅问了:XX高地
拿下来了没有?
后来,部队从贵州桐梓接来了张顺忠的父母,我向他们行了脱帽礼,我说,我不
但为有张顺忠这样的战友感到光荣与骄傲,也为养育这样一位英雄的父母感到光
荣与骄傲!是的,张顺忠到部队才四个月,他的高尚品格与坚强意志应当主要归
功于他的父母,归功于他的老师们,他临终时的微笑,闪耀的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与爱国主义的光辉。
我们的民族传统,包括思想、文化、习俗,有落后的愚味的部份,但我们不能把
什么都否定了,不能把爱国主义,英雄主义也当作糟粕,当作笑料。
我看过一个相声,讽刺我们的战士牺牲前想到这个,想到那个。“因为他们是打
不死的!”这是原词,听众们哄堂大笑,我却想哭,想把电视机砸了!
我也懂,人家是在批判我们文艺创作上一直存在的教条主义,老一套的东西,也
许还想给他们的节目增加点娱乐性,票房价值。这些我不反对,但我希望艺术家
们从此不要在我们正在流血的战士们身上找笑料,拿他们的崇高理想当笑料!

(这个骠悍的大胡子团长这时泪淋淋的,揩了还流。)

我说这事不是因为张顺忠一个人,是为几十几百个他那样的英雄!有个战士李亚
代,身中6弹还摧毁敌人3个火力点,军工把他硬抬上担架,已走了好一段,他又
人担架上滚下来,朝着阵地爬去,直到再爬不到了。战后,我们全营集中向他的
遗体告别。他依然躺在那里,身后拖一条七八米长的血路。这七八米血路,包含
了多少内涵,留给了我们多少思索,难道能把它当笑话么?
年年清明,我都要去烈士墓前,给李亚代、张顺忠和我团牺牲的战友献一束花,
敬一杯酒,鞠一个躬。
不管有多少说法──向这看,向那看,我永远向烈士看!
 
发表于 2004-3-14 19: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误入敌人窝子里
──王志学(师政委)  初与越南交战,我们不少人有畏惧心理。怪我们自己把越南宣扬得太厉害了,它
打过日本、法国、美国,各种书籍印发了不知多少!现在你怎么讲,越南人没什
么了不起,消除不了你自己长期猛宣传的影响。
出境十来天后,攻打XX,我们团夜间打穿插,想从侧后迂回包抄敌人。前面敌情
、地形不明,夜漆黑,一点影子都不见,又不许有任何光亮,沿途大山密林,谁
也说不清前头会遇上什么事,只能碰到鸡蛋打鸡蛋,碰到石头砸石头,碰不过去
就死打硬拼。
前面是连队,后面是机关,我带政治处在最后。走着走着,走不动了。我们已连
续十多天没拉伸睡过觉,战士们停下来倒头便睡,扯开了呼鼾。我也靠着一棵树
坐下来。刚坐下,我听到了林子里有人说话,是越南人!我跳起来,推醒几个股
长,说:叫大家不要睡,我到前面看看去。
我刚走几步,碰到负责与前面部队联络的协理员。他带着哭声说:“主任,我们
和前面部队脱了节,大概……大概是我们走偏了。”
“你怎么知道?”  


“前面好象是敌人!”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深林中有火光闪动,有铁器撞碰声,有听得更分明的
越南人的喝斥声。
联系到我刚才在队尾听到的另一方向同样的声音,我断定,我们已经走到敌人窝
子里了!
我的脑袋快炸了,很想给站在我面前又哭又抖的协理员两耳光,但我咬牙忍住了

“你最后看到前面部队有多久了?”

“大、大、大约半、半个多小时!”

我又想问,你为什么当时不停下来?可来不及了,我得赶快清查我的这股掉队人
员有多少战斗力。
可惜呀!掉队的有机要股、管理股、通讯连总机班、炊事班,加上我的政治处,
六十余人,有十枝手枪,四枝冲锋枪,其他的都是背线拐的,抬通讯器材的,背
行军锅的。
敌人在我们四周密林中闪动的火光越来越频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有
哼歌的,叫喊的。
我立刻想到:敌人要是发现我们这么个队伍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四面猛扑过来,
那后果可是不可想象了,光一个机要股,一个通讯班也会给我们全军,给这次战
争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以至在国际上出洋相。
我把股长以上召集到一起,说了几句话:我们已误入敌人窝子。现在我宣布成立
临时党支部,我为书记,你们都是支委。我决定:一,干部把枪接过来,准备战
斗;二;从原路退回,抢占制高点;叁,设法与前面部队取得联系;四最重要的
是确保不能有一个人当俘虏。
我们往回撤了一截路,几乎是挨着敌人一个林中营地擦过来的。每个人都踮起脚
,高抬轻放,避免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找到可以占领的高地,又只好停下来。我
的心慌了,没有地图,辨不清部队去向,瞎闯,随时有可能碰到敌人,或触响一
颗地雷,……正这时,一个方向响起零落的枪声。我判断,这种枪声不可能是敌
人与我们大部队交火,而前方林中有敌人,后方是我们的来路,那么只剩下另一
个方向了。我叫人用几件雨衣将我罩严,又打手电、又划火柴,在几个岔路上寻
找足迹,终于找到了一行我们的胶鞋踩出的脚印。
但我还是没有把握断言这个方向是对的。我又一次召集支委,叫他们负责把本股
人员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万一打响,只有拼到最后,机要、通讯人员要将身上文
件准备好,到最后时刻彻底销毁,干部要最后留下几发子弹,随时执行战场纪律
,最后留给自己。
这一夜,我有一个很深的体会:有的干部平时吹得凶,表态最坚决,可到了关键
时刻就不像“讲用”时那么精明、清醒、有条理了。他又抖又呆,一句话都说不
出来。相反,有的干部平时不吭不哈,提意见时却是很刺人的,那晚上倒是很坚
决。当然也不全是这样。到现在,我还时刻提醒自己:对干部可得细心全面考察
,不能凭个人好恶。
到天亮时,我们和前面部队会合,赶上了攻打XX的战斗。
 
发表于 2004-3-14 19: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将军批评我:你滑头……
──邓多典(团长)  1979年战后,北京一位老将军来到我们团,帮助总结作战经验。  


座谈会上,老将军聚精会神,不时地点头赞许,偶尔也闭目静思,摇头叹息。大
家见他听得津津有味,变得也就更扎劲了。
那一仗,我们团打的确实不错,全团二等功,叁营为英雄营,英雄连、猛虎连、
一等功连好几个,在整个西线的团队算是很突出的。
战前抓俘虏,我们团首开纪录。出国作战一二十天,天天有捷报,仗仗有斩获,
可以说没有吃过败仗,没有大的失误。回撤路上,敌人窜出一个团来,占领了一
架高山企图堵截我们,结果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歼灭它一大半。
我那时在四连当连长。四连在团里不咋着,二等功。但也打了十来仗,伤亡与敌
人比是一比十四,毙敌数也超过我连总人数好几倍。
要说起我们战士的吃苦精神,我看在世界上算冠军。单说向集结地进发那晚上,
我们连刚好走在一片光山上,突然下起了冰雹,十几分钟,地上落了几十公分厚
的一层鸡蛋大的冰团团。尽管大家用背包、雨衣顶着头,还是一个个都轻重不同
地被砸伤了,衣服都湿透了,风吹得呜呜的,但我们照样前进,一晚上走了几十
里,按时到达目的地。
我们团有个班长叫黄其武,出境渡河时丢了一只鞋,直到回国,他的脚上还是一
只鞋,另一只脚上裹着敌人的一个防毒面具。这只脚整个地磨破了,和防毒面具
粘连在一块,剥都剥不下来,可他一二十天里从没掉队半步,打仗很勇敢。可惜
他后来在战斗中牺牲了。你说这种毅力别的地方找得着吗?
还有个战士叫胡国昌,负伤了,昏过去了,战友们把他抬到半路上时,他醒过来
第一个动作是掏口袋里的钥匙:请交给我们连长,这是连里生产工具室的,这是
保管室的……战友说:现在你还管那些!他说:打完仗还得生产。
我们团开进前还在搞生产。所以他一直记着搞生产!

我们的战士太可爱,太伟大了!

老将军听着我们的汇报,泪水一直在眼眶里转圈儿。他不插话。但我发现他记忆
力特好。“唉──,你开始说X高地抓了叁个活俘,现在怎么变4个了?”好几次
他纠正别人的错误。
“都说完了?”老将军环视全场,见没有人还要发言,便轻咳两声,清了清嗓门
。我以为他可能要发表一篇感慨激昂的演说,把我们大大地表扬一番了。谁知,
完全不是这码事。
他面含愠怒,声调严厉地问:

“X连长,我请教你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子弹要打死人呐?”

会上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谁都摸不清老将军此问何由。

被问的连长只好硬起头皮答:“知道!”

“知道什么?是打得死还是打不死?”

“打得死!”回答得更轻声。

“高,高,高!”老将军的身子在靠椅上弹跳着,伸出大拇指,连叫了叁声“高
!”继而又说:“我今天受到了教育,知道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子弹是打得
死人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连续七八次冲锋不回头呢?不好好研究一下打法呢
?……”
现在大家算摸到老将军的意思了──他批评的是X连一次不讲战术的连续进攻战。

有个干部想为X连辩解,说了一些客观情况和战斗中干部战士英勇顽强的表现。

老将军更不客气了,当着在场的汇报干部还有慰问团的同志批评辩护者:“你不
姓X,姓王,叫王婆,是个卖瓜的!……”
这个干部脸都白了。

老将军又问另一个连长:“你在攻打XX高地时,为什么不呼唤炮火,而要采取你
的那个……叫什么射击!”
这个连长很牛,他不愿意回答。

一个干部怕把局面搞僵,代他回答:“叫压制射击……”

老将军看了这个干部一眼:“谢谢你的指点,我问的是他!”

看来老将军不想在“牛”连长面前让步,也不让别人插嘴。

“牛”连长顶了上去:“首长,那是打仗,不是你想呼唤什么就来什么!”

老将军“哦──”地一声,点点头:“那──是──打──仗!我有所不知啦!
”然后提高嗓门大叫:“我打了50年的仗,50年的经验让我懂得了:人的因素、
勇敢顽强,要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才能充分发挥,充分施展!……”
“牛”连长不牛了,很诚恳地说:“首长,我错了!”

老将军语重心长说:“不是为了批评你一人,更不是要否定你们的战功,是为了
让在座的同志、我们军队新一代指挥员都记住:要爱护战士、珍惜战士的生命,
要作到这一点,不能光是炫扬他们英勇顽强,而是要首先学会组织火力优势去大
量杀伤敌人!懂不懂?!”
在座的我们心悦诚服地答:“懂了!”

老将军又把目光转向了我:“邓多典,你刚才说,你去带突击班?你是个连长还
是个班长?”
我站起来:“报告首长,我是连长!因为文化低,没学习过,不会打仗,一急眼
,就跑班里去了……”
老将军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你滑头,滑头!会找客观原因,不过倒是个实
情。”又问:“你既然发现敌人从XX高地跑掉了,为什么不去狙击?”
“报告首长,上级没有命令,我怕主动出击后自己的阵地出问题,怕打不好上级
追究责任!”
“不,我问的不是这……”

“对,不是这,我怕的是当不成连长,怕落下一串罪名:擅离指定阵地,自作主
张,组织纪律性……”
“你这个邓多典,点子多,怕我批评,主动拣帽子戴。”大家又笑了,会上气活
跃轻松起来。只老将军没笑,追问我:“你说说原因。”
“原因?原因是我……思想右倾!”

他摇摇头,很深沉地说:“原因不在你们身上,在我们这些搞理论研究的,制定
条令和教案的人身上,这些年我们强调了服从命令,留给下面发挥主动灵活性的
余地不多了。国家也好,军队也好,都叫一盘棋,棋手只有一个,下面都成了棋
子,难免失去很多宝贵的战机。”老将军还讲了很多,我记得不准不全。但老将
军面冷心热,语重情深,我是深有体会的,下来,许多同志都说,老头几句话就
像在我们心里推开几扇窗户似的。
后来我们部队打老山、者阴山,很强调重视火力的组织与发扬,每一仗都经过反
复侦察、沙盘作业,相似地形演练,给各级规定了在情况变化时的处置权限,都
是在总结了1979年那一仗的经验教训基础上的进步。老将军走遍我们集团军许多
团队,听说到处“泼冷水”。批评人,我看那冷水是及时雨,批评是开心锁,功
不可灭!
老将军不吃宴席,蹲在坝子里和战士一起吃饭,平时有说有笑,很风趣,有一次
他跑到我跟前:报告连长,我要看看你们的厨房、厕所,可以吗?他留给我的印
象太深太深了!
老将军是谁!我军着名战将,前军事学院院长宋时轮同志。
 
发表于 2004-3-14 19: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攻防篇  历时半月的1979年初自卫反击战,我军扫荡了距我边境约80公里内越军重要据点
与设施后,即主动回撤。这是战前军委领导早定下的方针,而不是如越南当局所
喧嚷的是他们“举国一致英勇抗击中国侵略的辉煌胜利”。
为了炫耀这个“胜利”,越南趁我回撤大举推进,侵占了我边境一线几乎所有骑
线点上的高山,修筑坚固工事,并不断向我方境内开枪开炮、烧杀掳掠;同时向
退守柬泰边境的民度柬埔寨部队步步进逼,猖狂已极。
于是,其后几年双方在边境线上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1980年我军在罗家坪大山
、1981年在扣林山、1984年在老山、者阴山、八里河东山均给了敌人以歼灭性惩
罚,其后又都粉碎了敌人无数次疯狂反扑。
下章(包括以后各章)主要选取我军区驻滇部队在上千次攻防战斗中尚鲜为人知
的故事略加记述。不是按战斗地域、时间先后、战功大小写史列传,也未按众多
的“战例汇编”与“英雄谱”细加对照核查,疏漏讹误在所难免,请读者谅察。



凭两块巧克力的热力……
──李义成(营长)

1984年打老山,是举国闻名的一次速决全歼战,但仍有很多教训值得记取。第一
条就是接敌路线选择太远。
4月26日下午五时我们营从临时驻地出发,坐了一截车,六时开始徙步行军,天雨
路滑,每个战士平均负重90斤,超过有的战士本身体重。但大家情绪很高,上路
就开跑,走出不到10公里,天黑雾重,再看不见路了,又不许打电筒,遇田埂小
路,只听得“乓乓”,一个接一个地摔进水田里,爬起来,一身泥水,负重量又
不知增加了多少。到达第一个目的地,按图上距离算是30公里,其实不止,用了
整整12个小时。
到天明时,我已认不出本连(我当时是九连长)战士谁是谁了,每个人从头到脚
都被泥浆糊住了,都一个模样。
这一天晚上已经够苦的了。

27日天气晴朗,云开雾散,白天不能向前运动,就在林子里隐蔽休息,叫大家在
树下草从里铺上雨衣睡觉。咋睡得着?一身粘乎乎湿漉漉的,又吃不上饭(不能
生火),这个时候谁的脑子能停止转悠?
晚上天黑尽后,又开始奔波,到第二目的地距离40公里,路更难走,尽是上坡下
坎,趟溪过沟。走到半夜,走不到了。先头排报告,前面的连队走脱了节,后面
的人不知前面往哪个岔道去了。我跑到前面去看,小岔路好几条,都有足印,不
好判断。我急了,就近找了两个老乡,请他们带路,老乡见我们的模样吓人,不
敢相信我们是中国人,好一阵连哄带劝,还外加点强迫吓唬,他才上路。
赶上前面连队了。前面传话叫我到前面去,我越过队列,深一脚浅一脚地挨着人
影跑上去,突然一脚踏空,顺陡坡滚到崖下二十米,幸好没碰上石头,破了几处
皮无大伤,两个通讯员前拉后推把我架上来了。
到达一个小村寨,时间已叁时半,离进攻出发地还有七八公里,全是陡坡,几乎
没路,距预定进攻时间只有两小时,而部队都走得筋疲力尽了,隐约见一个个摇
晃晃,歪倒倒的,喘得象一群牛。我决定,就地休息五分钟,吃干粮,清点人员
,各班简单动员一下:一定要按时到达。
大家也知道,这时候不拿出全身的拼劲不行了。一声“出发”令下,又呼呼往前
冲。
一个新兵在了阵冲刺后倒下了,抱住两腿直打滚、喊叫:“班长,我不行了,我
不行了!”
我正赶上来,一气之下,手枪上了顶膛火:不起来,我枪毙你!他听出是我,又
喊:连长,枪毙我吧,枪毙我吧,我不行了,不行了!我当时要不是怕枪声暴露
我们进攻意图,说不定真把他毙了。那样,我这一辈子也就再也不得心安了。

我只能伸手去拉他,一接触到他,我就像触到一块冰,还感觉到他的手脚都在抽
搐,我开始明白他是真病,但只以为他什么地方疼。正好营部医助过来,立刻说
出他的病症:连长,他是虚脱。
我,穷孩子出身,知识不够,哪知什么叫虚脱。

“连长,就是他身上的热量耗尽了!”

“有治吗?”

“谁身上带糖?最好是巧克力。”

有个干部还真带着巧克力。医助接过来就朝他嘴里塞,又灌水。

两叁场巧克力下去,他站起来了,又背上东西:连长,我……跟你走,我能行了

他,17岁,昨年底才到部队,体重至多90斤。可身上背的什么呢?反坦克雷,导
爆索,自身武器弹药、干粮,光手榴弹就是8枚,子弹二百发,全身披挂满了。他
班长说:他是自己要求加大携带量的。当然,在他再前进时,许多东西被班里同
志“抢”了。
我们还未到攻击出发位置,我方炮火准备开始了!炮火一响,各种通讯线路开通
了,部队也大吼大叫起来,呼呼啦往前赶。这个时候,再隐蔽你的进攻意图没必
要,也不可能了。
我们刚到达进攻位置,越军也开始炮火反击,有几发落在刚散开的队形里,五六
个同志倒下了,也就是说,还没开始战斗,我们就付出了代价。
着名战斗英雄史光柱就是在这次战斗中出现的。他代替牺牲的排长指挥,自己连
续叁次负伤,最后率全排出色地完成任务。
在进攻地,我又看到了那“虚脱”的小战士,他上来了,虽然是晚了一些,但总
算上来了。凭的是两块巧克力给予他的微薄的热量,更凭他顽强的、高尚的意志

他也参与了向第一个目标的攻击。但还没有来得及打出第一枪便牺牲了!

敌人的火力封锁了一道垭口,只要我们一跃起就遭射击。我们也很快组织火力和
它对打,并很快把它压下去了。战士们跃过了沟口,但这个小兵没能跃过,滚进
了沟底,刚好暴露在敌人眼皮下……
(李义成哭了,很久难以继续谈下去。)

我为什么不说出他的名字呢?因为我后来去过他家,我对他的父母说:你的儿子
是英雄!虽然他没有授予称号,但他在我们全连全营,所有知道他的事迹的同志
心中,他和史光柱一样,永远受着敬仰和爱戴。
我说的是真心话,并不单纯为安慰他们。我想他们从我的倾泄而下的泪水里,也
不会怀疑我向他们说了假话。
但我确实向他的父母隐瞒了他牺牲的真实情况与因由,我哭,不仅出于对这个小
战士至高无上精神的敬佩,也由于我的内疚。
他死得太早,太遗憾!但,能怪他么?又能怪我么?

我也不全怪上级,他们选择长距离奔袭接敌,为的是保证战斗的突然性。但结果
让部队打了一个可以说是极端疲劳,连站也站不住时的攻坚战。
但我们营还是在不到两个小时内把老山拿下来了,这说明我们这支部队真了不起
。代价太大了!当然不仅仅是一个路线的选择问题……
我真不愿说这个故事,想起来心里也不是滋味,更不愿说这个小战士的名字,怕
又惹他父母的伤心与责怪。但这个小战士将永远站在我的“课堂”上,教育我该
怎么当个指挥员。
 
发表于 2004-3-14 19: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咱七分钟扼住了越南人的脖子
──李中平(营长)  


(他山东人,叁十出头,身高近一米八,体重不少于叁百斤,仍显得匀称、英武
,使我不由地想起他的老乡武松。)
老山所以重要,是它雄据于盘龙江河谷上方,河谷里有一条公路,从我国通向越
南,两头联结两国的交通干线。站到老山上,睛好天气两头都能看出二叁十公里
之外,因而成了必争之地。
按国际惯例,两国都不占边界线上顶峰。过去中越友好,老山只猎人偶尔出没,
不说山上,连附近也少有人烟。1979年我们在自卫反击战之后回撤,也没有在老
山设防,越南人把它占了。不但占了它,还占了它两旁绵延几百公里所有骑线点
上的峰顶。从这些山上往我们境内打炮,使得几百个村镇不得安宁。光文山州内
几年内死于炮击下的就有叁百多人。
1980年我们打下了罗坪山,次年又打下了扣林山,这两仗都是小试锋芒,都是为
打老山摸索经验的。过后我们等了叁年。还看不到越南人有一点把手缩回去的样
子,这才下决心,打这个地势最重要、最险峻、又是它重兵设防,连续营造了几
年工事的老山。接着又打下了与老山互为犄角的者阴山、八里河东山。
后来我才知道,攻下这几座大山还不是我们的真实目的,战略上的意图还在于吸
引来它更大的兵力,聚而歼之。
我们对越南小霸有效的制服,还不是攻下老山,而是其后几次粉碎它的反扑,尤
其是当年7月12日两军在这个峡谷丛林地一场决战,越南人嘴上承不承认我不知道
,恐怕在心里是明白了自己远非我方对手的。
我讲远了。

攻老山,先得攻下它伸向盘龙河一条山梁上的制高点。要不,你把老山拿下了,
敌人可以顺公路增兵,还可能进一步前出,兜住你的屁股。越南也是懂得“你打
你的、我打我的”这一套的,向我们学的嘛。
这制高点叫松毛岭,高程662.6米。上级把这任务交给了我当时所在的六连。

六连原是准备参加军区大比武的,所以才把我从二连调来。不瞒你,我是个老“
尖子”。1978年带一个排到军区比武,十面单项奖旗我排拿回七面,总分又是第
一。1979年打出去,哪儿有硬骨头我们排到哪啃,到处都在喊:李中平在哪?二
排在哪?
打老山前,团长张又侠说:我们得先抓住他的脖颈,让他跑不了,进不了,动不
了再打,……你说,哪是他脖颈?我指着着地图说:松毛岭──662.6,这还用说
!他问,你看,哪个连完成这任务?我说,二连、六连,反正少不了我!他说:
我就等你这话,就是你,带六连!
任务定下后,首先是我带战斗小组长到现地勘察。就是趁黑夜大雾摸进去,再猫
下来,等天明雾散时对敌阵地细心观察。前后好几次,可以说,我们对662.6每块
石头都熟悉了。
然后找了一个相似地形,反复搞演习。每天早晚不是爬大山,就是钻密林,训练
部队耐力。每人负重五十公斤。有的战士借了老乡的小石磨背上行军。
师团领导和我们一起确定了战斗方案,整个攻击目标炮火准备36分钟,但662.6附
近几个小山包只打10分钟。10分钟后,我们连即向这些小山包攻击,务期在全线
炮击停止前拿下,炮击一停,再由这几个小山包向大约100米外的662.6扑去,尽
快攻占。
我觉得这个方案是绝妙的,从六连两个月应急训练的成绩看,我更增强了信心。
但各级首长总是不太放心,老问:怎么样呵?我对谁都表态:万无一失,马到成
功!
就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了。

有一天,二连通讯员背了几个大水壶,都灌满了酒,说:连里干部请我回去一趟
。我在二连十一年,从当兵到连长,大家怪好的。他们要请我,我也提了两壶酒
,去了。
二连买了鸡、肉,采了野菜、竹笋,满丰盛的。大家都给我敬酒,心情都很激动
,一敬我就喝,当晚醉倒了没回连。团里发现了,要我写检查,我不写。我说回
老连队喝个酒算什么?团里宣布给我严重警告处分,全团通报批评。
我更不通,有天团里开会,散会后我又买了一壶酒,当政委面一口喝了,还骂咧
咧的:“????,你们当大官的,就不知道什么叫战友情谊!”
这下糟了!团长张又侠找我谈话:你不用骄傲,以为少了你就不行,我另外找个
人,看他能不能带好六连。能不能把阵地拿下来!我一听,急哭了,是真哭,不
是假装的。我说:“团长,我检讨,我保证不在喝酒了,你给我处分不行吗?干
吗撤了我?”
团长也不是说着玩的。他说:“这次战斗最重要的是分毫不差执行协同计划,要
求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观念,像你这样任意胡行的角色绝对不行!”
我这时真知道自己错了。下了许多保证,总算保住了主攻连长没被“取缔”。

誓师会上,师陈政委给我带花后,又给我斟了一满碗酒。我说:“我戒了!”陈
政委说:“该喝的时候还得喝,你心里不要有什么……”我说:“政委,留着吧
!等回来喝!”政委说:“好,好样的!回来我再敬你胜利酒,庆功酒!我等着
你们的胜利消息!”他把六连战史上一面光荣旗帜“百战不殆”交到我手里。

出发时,我们住了两个多月的瑶族村寨的男女老少都来了,站在部队后面,气氛
很静肃,谁也不吭声。
这两个多月,老乡们已能叫出我们连每个人的名字,关系很亲密。

我只问了大家东西带好了没有。然后叫整理服装,喊了声:向后转,向乡亲们敬
礼!
我是临时想起这一招的,不是哪里规定要有这仪式,没想到,乡亲们呼啦跑过来
,抱住战士们就哭,姑娘也抱,娘怀里的孩子也哭……场面太感人了!
我们走到高山上,回头还看见全村的人站在村外看着我们。

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战前动员,最后把部队的劲头鼓得足足的。有一个战士,
上路才发现他发烧,冷得打抖,我叫他返回去和留守的同志看东西,他高低不干
:“我怎么见老乡?”
战斗基本上按预定方案。炮击一停,硝烟还未散,我们已冲上662.6,七分钟,我
们全歼了守敌!
团里听到我们报告时,虽然已人观察镜里看到我们上去了,还是加了两分钟转报
上级。所以报上是:九分钟传来第一个捷报──跟着炮弹前进的英雄六连!
庆功会上,团长张又侠亲自给我敬酒。我不喝。他说:“李中平,在关键时刻我
不拿你当大头拿谁?当时我不处分你我怎么指挥这一战!”他又说:“喝了,我
再考虑取消你的处分。”
我说:“我喝!但处分你还是留着,永远作个记念!”
 
发表于 2004-3-14 19: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八里河东山进攻战中的谢国华
──座谈记录  卢扬文(班长)  


我当兵到连队那天,是个雪夜,新兵们走了几十里,累得垮稀稀的,又听说这是
个马上要去打仗的部队,大家情绪更不高。有个大个子给我们打来了热水,叫我
们洗脸洗脚,还给一些人脱鞋袜。我们以为他是个炊事员,后来才知道他是副连
长谢国华,1979年打仗的战斗英雄。新兵们有的很感动,也有的不以为然,哼哼
冷笑,意思是这个干部装样子。
后来谢副连长给我们讲课。他汉语不大流利,喀喀吧吧的。他说他是个彝族,家
在在深山,小时候常听老人讲以前的彝族奴隶社会,讲奴隶就像牲口一样,可买
卖、送礼,平常用铁镣锁着……他说,我讲这些,他们有的人心里一定在想,你
又来忆苦思甜那一套了,但我是为给大家说明白,我愿为大家多干活,多办事,
不是图什么、捞什么,是我真心爱今天,感谢今天,而除了有一身力气,我拿不
出别的什么来……
他是说到就作到的。我没见过他一刻闲坐,各项训练他都是教员兼示范,各项体
育活动他都参加,打球技术不咋样,但吼叫拼抢很凶,余下的时间你就到炊事班
找他吧,切菜、烧火、发豆芽、磨豆腐,啥都干。
作战部队排长都有通讯员。谢副连长通讯员叫小古,是个苗族,新兵,才十七,
矮小的个。照小古现在的话来说,他们的位置其实是倒过来的。行军。副连长给
他背东西,还一声声喊:小古,跟上了吗?一次敌炮袭来,副连长扑在小古身上
。现在,小古提起副连长就哭。
开进那晚上,副连长带尖兵班。休息时,他从队前跑到队尾,又从队尾跑回队前
,给大家鼓劲。其实他什么话也没说,只问:都上来了吧?没什么事吧?大家看
着他身上除了自己的东西外,还给别人背一挺机枪,两发火箭弹,步履轻快,乐
哈哈的,心里就觉得很踏实,有一种安全感。
王时金(班长)

谢副连长很有性格,火起来也骂人,打老山,上级叫我们连当预备队,他情绪很
大,骂骂咧咧的,还编了顺口溜:战前叫得凶,打仗没有份,人前矮一头,首长
有偏心……到后来,上级把攻占八里河东山主峰的任务交给我们连,全连沸腾了
,谢副连长更高兴。
动员时,军师团首长都来了。师里陈政委问:“谢英雄,听说你讲怪话了?”他
嘿嘿一笑:“啥英雄,过去的事了,英雄不英雄,还看以后的。”他对全连表态
很简单,帽子一摔,露个光头:“大家看着我,我走前,我到哪你们到哪,我倒
下了,你们继续前进,有一个人活着就不能停止攻击!”
战后,我们发现了他的遗书,上写:妈妈,我想念你。我家两代军人(谢父参加
过抗美援朝)你有叁个儿子,献出一个是应该的,为的是你常说的一句话:彝家
世世代代再不当娃子(奴隶)了!
1984年5月13日晚谢副连长带队摸到敌阵前作最后侦察,14日深夜才返回,凌晨我
方炮击高开始了。
八里河东山的34、附34号高地为敌核心阵地,四周树大草密、山势陡峻,敌工事
十分坚固,且纵横交错,仅隐蔽工事25个,上复六层大圆木,再复以石方、土包
,守敌为一个连部带一个排。
谢副连长带叁排总在最前,在主峰下,一道铁丝网拦住了通路,他抢过一战士炸
药包,叫大家隐蔽,只听得轰的一声,谢副连长冒着硝烟冲过了被炸开的铁丝网
,边冲边用冲锋枪扫,在离敌主峰10多米处,敌一发炮弹打来,他壮烈牺牲了。

徐登杰(教导员)

谢国华骠悍英俊,是个标准的男子汉,当了英雄后,又多次评为优秀党员、精神
文明标兵。有不少姑娘追求他。一次在昆明开英模会,一个报社女大学生记者听
了他的报告后又采访了他,对他深为敬佩,给他写了好多信。那时我是他的指导
员,他把信给我看了。姑娘一往情深,信写得象诗。谢回信说:“我连信都写不
起,与你悬殊太大,不敢高攀。”姑娘又来信:“我相信,像你这样的人,什么
都学得会。”;连队也有人劝说他:“你这傻瓜,有个这么好的对象找上门来还
推推扭扭的。”他说:“我不能光想自己不想别人,我得自量。”后来他对姑娘
说:“我母亲苦了一辈子,我想在家乡找个能侍候她的人。”姑娘只好作罢。不
久。他到军区开会,住在一个招待所,认识了一个女服务员,她是共青团员,多
次评为先进工作者。姑娘又是一封接一封信,表示热烈的爱慕之情,他又问我的
意见,我说:“这个妥,很班配。”他回了信:“列了自己好多条缺点:文化低
,家境苦,脾气毛躁……姑娘来信说:“有你这一条诚实谦虚的优点,再有一百
条缺点我也喜欢!”
他们好了,商定了战后结婚。

谢国华牺牲后,部队接了他母亲来参加庆功会。悲痛欲绝的母亲见到了这位端庄
秀丽的姑娘。
“妈妈,你认识我吗?”

“不,不认识……”

“妈妈,我是你的女儿,你儿子的未婚妻呀!”

“不,不是。你认错人了吧?”

姑娘拿出了她和谢国华的合照给老人看。

老人抱住姑娘,一声声喊:心肝呀,天神呀,太阳呀,星星呀,然后抹去泪,笑
着对姑娘说:
“儿子没骗我,没骗我……”

“他给您说了?”

“没,他一字没提,只在信上写着:妈妈,你的儿子本是一条虫,如今共产党让
他变成了一条龙,他飞过五彩祥云,见过天庭仙国了……”
“妈妈,那是他比方……”

“不,不是比方,是真的!我虽没见过他升空飞腾,可我见到了与他并翅齐飞的
金凤凰了,我相信了,我心满意足了!”
“妈妈,我的好妈妈呀!”

……

如今她们还常来常往,亲如母女。

马美能(团政治部主任)

谢国华牺牲后,敌人凭藉主峰坚固工事对我射击,排长宋庆来代理副连长指挥,
不到五分钟牺牲,一班长先代排长,后代副连长,五分钟后又牺牲。二连长罗祥
本来在连指挥火箭筒、机枪对敌压制射击,这时他赶到了尖兵排,对大家说:现
在我就是副连长,你们跟着我,我到哪,你们到哪!他满身是手榴弹,又叫通讯
员背了两挎包紧随他身后。他率先向敌阵猛冲猛打,冲锋枪、手榴弹并用,一路
高喊:“跟我来,34号是我二连包下了的!”大家也喊着:“向连长、副连长学
习,冲上主峰,为祖国立功,为连队争光!”真是一人拼命,万人难挡,不到10
分钟,二连冲上去了,攻占了34号高地,毙敌36名。
紧接着,罗连长又率领全连一鼓作气攻下了附34号高地,与此同时,我四连也从
其他方向攻夺了31、32、33等高地,至此,八里河东山各山头全部为我攻占,仅
用了62分钟。
事后,罗祥说:我当时想到死,觉得死了也比二连的荣誉垮在我的名下好受。

二连在历史上战功累累,淮海战役中获得过英雄叁员连队称号──一次战斗中连
干全部牺牲,由通讯员、卫生员、司号员指挥,取得重大胜利。1979年对越自卫
反击又被中央军委命名为“攻坚英雄连”。这次战后被命名为“老山钢刀连”。

谢国华牺牲后,军政治部首长王志学和师团领导亲自到阵地把他抬下山。上级再
次命名他为一级战斗英雄。
 
发表于 2004-3-14 19: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打死敌人一个大尉,我们不认得“牌牌”
──陈寿禄(作训参谋,者阴山战斗中“钢刀二连”排长)  


进攻者阴山,我们二连担任穿插,很顺利,没有一个人踩着地雷。因为我们事先
对穿插地段摸得很清楚,穿插前秘密占领了离敌人一个苏式冰雹式火箭炮阵地只
800公尺的高地,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敌人。攻击开始,我们冲击到离这个阵地只1
00公尺才被发现,很可惜,只打死两个敌人,其他的都跑????了,只缴获了一
些火箭弹。
敌人来反扑3次,第2次我们打死了37名敌人。

到达我们的穿插目的地41号高地后,发现不远处有敌一个公安屯的营房大院。事
后才知道,那里有敌官兵100多人驻守,由一个大尉指挥,叫105公安屯。营房是
法国人修的,是个;四合院,修在一个山包包上。大院墙外有叁道堑壕,堑壕外
有铁丝网,营房下有地道,通外围工事。
这个公安屯自1979年以来多次参加驱赶迫害当地华侨,袭扰我边境,是反华排华
的急先锋,受到过越南国防部的表扬。我们缴获了他好多乱七八糟的“荣誉”旗
帜。
开始,它主动向我们占领的阵地射击,我们根据它的火力判断,以为不过叁五十
人。
收拾完者阴山主峰的敌人后,我们决定把这个公安屯拿下来。

我们的炮打得很准,都在敌营房大院内爆炸。

攻击时,一班长李德利把爆破筒压在铁丝网上,自己压在筒上,让战友们从他的
背上踩过去,越过铁丝网。
炮击停时,我们一排已到了敌人大院门外。(原二连指导员吴道文说,排长陈寿
禄是第一个冲进院子的。)不,是战士苏良轩最先进了院子。这时,院子四角的
岗楼的各种火器一齐响了,大概敌人也从躲炮的坑道地洞里钻出来了。拼命用火
力封锁院门,同时向我们射击。院子里,唯一可让我们藏身的只有一个靠墙的洗
衣服的水泥台下方。我们钻进去了,很快就被一阵泼水似的弹丸和烟尘罩住,一
动不能动。
苏良轩是火箭炮手,扛来了40火箭筒。他瞧我笑笑,向一个岗楼火力点瞄准,但
他的背抵着墙,他可能考虑到火箭尾部喷出的火会烧着他自己和战友们,突然滚
出了水泥台,在毫无掩护的地方向敌发射。这时,我正全力向敌人射击,等注意
到他时,只见一个碉楼飞了,正是苏良轩一发火箭弹将它击中,弹丸是从射孔里
钻进去的。他没有再退回来,就地装了第二发弹,我正想喊他,提醒他再退回洗
衣台下装弹时,第二发弹从他手里飞出去了,又摧毁了敌人一个火力点。他滚回
来了,但火箭筒已无力带回,它留在原地被敌人的子弹打得乓乓的,筒口冒着一
丝丝烟气,原来,他已身中数弹。这时,敌人由于两个碉楼被打掉,其它两个也
就有有气无力了,我们排又冲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李胜安,他们没在院子里停
留,一口气冲进了房子。见敌人慌张地滚进了射击孔旁的地洞,他又跟着进了洞
,朝里面猛扫……。
苏良轩在洗衣台下大口喘息着,眼睛还是盯着几步外的火箭筒,我明白他的意思
,但我来不及对他说什么,来不及安慰他几句,鼓励他几句,我只是拍了拍他的
肩头,就趁敌人碉楼射击稀疏时冲进了房子里,我要去指挥那里的战斗。
我刚离开那里,苏良轩又一次滚出水泥台下,来到他的火箭筒旁,再一次暴露在
敌人的火力下。在他又装上第叁发火箭弹,向敌人瞄准时,身中数弹,火箭筒从
他手里滚落了。二班长张观德将他抱住,拖到水泥台下,他紧紧抓住张观德的手
,摇了摇头,带着深深的遗憾闭上了双眼。
苏良轩是四川渡口人,1982年入伍,父亲是攀枝花矿山工人。

我们很快占领了房子,但敌人都顺地洞跑了。我们先朝地洞扔手榴弹,扔炸药包
,打火箭弹,接着往里面冲。地洞里黑糊糊的,我们为了减少意外伤亡,采取一
个小组火力掩护,一个小组往前搜索,交替前进,逐个暗道搜剿。敌人在暗道里
留下了27具尸体,在炸塌的几个洞里压死了多少人,我们就无法清理了。
通讯员徐得利在地洞搜索中走在最前,也是最先开火。大家跟在他后面,牵着一
根尼龙绳走。走着走着,他觉得脚下响声不对,伸手一摸是一块四方形盖板,他
掀开盖板,先是一颗手榴弹、接着又是一梭子,随即传出一声惨叫。他端着枪摸
进去,里面又暗又臭,忽然,绊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顺手拉将起,是一个人
。拖到亮处,才见那人还活着,但只有眼睛还□辘转,嘴吧一张一张的,没等我
们抢救就闭气了。这人领章上戴着绿底板白花花的牌牌,我们不认得,估计他是
个官,后来把这个人的衣服领章交上去时,才知道他是个大尉,原来还是个营长

我们在这里缴获了无线电、有线电通讯设备,还有大量粮食,军需品、武器弹药
等。
带领我们打这一仗的是副连长耿德谦,他很有经验,我那时代理排长,除了冲冲
杀杀,基本上不懂指挥。
 
发表于 2004-3-14 19: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父母丢下我,要我自变蛟龙
──孟兴祥(连长)  


(采访结束后,我到处宣扬,孟兴祥的事迹如当时报导出去,他和他的部队一定
名扬天下!当时各级介绍的采访对象名单上,却都没有他。在为我召开的一次座
谈会上他想发言,头一句话有叁个“反正”,反正我们在最前面、反正我们的战
果很大,反正……我觉得他的样子可爱。但可能文化低些,不善言谈,也就没细
心倾听。后来,主人安排我到他的宿舍午休,发现他那里贴满了字画,有很难认
的篆书。我问谁写的,他笑了笑。我又问谁教你的?他敛住笑,咬住嘴唇,开始
了他以下的谈话。)
我父亲爱写家画,都在楚雄教中学,都是模范教师,文化大革命开始,我刚记事
,家里一会来一群人,带红袖套,见了父母就罚跪、就打、就捆绑、挂黑牌子,
开始我哭,人家说,父母是坏人,我也就不再怨打的人,只怨父母为啥不当好人

父母两膝跪烂,全身是伤,伤口生蛆了,爬满床;造反派还是来打,用鞋子打他
的伤口,在他背上安钉子,母亲伤轻点,但也只能扶着墙、桌子一步步挪动,去
给父亲和我做饭。医疗是谈不上,吃的都是汤汤水水。
没人来,父亲就盯着我,向我招手。我不过去。怕蛆婆子……

1966年2月25日,我5岁半。妈妈给我穿了一套新棉衣,是旧衣改的。对我说:我
们管不了你啦,靠你自己长大成人啦,自变蛟龙啦!……父母把我抢过来夺过去
,抱住大哭,把新棉衣浇了一层泪水。
他们就在这同一天死了。父亲四十,母亲小两岁。

我有个哥哥,后来就是哥哥带着我,求乡邻亲友接济,和要饭差不多。父母死后
,我越懂事越不说话,所以现在还有点“结”刚到部队“结”得更厉害。
1980年,我正读高中,成绩在我们那乡村中学第一,父母的平反通知书下来了。
我才知道父母就“坏”在年年当模范,被人嫉恨,说他是黑典型。政府的人说,
你们家什么也没有,也没什么退赔的,给你优待一百元钱吧!正招兵,我对哥说
,那不如优待我当个解放军呢!就这么我当了兵。
对部队,我什么都满意。没人问过我父母干啥的,我也不说那些事,再看不到异
样的眼光,在家,不管父母平没平反,我总觉得人家看我的眼光不同些。部队吃
饭管够,小时候我见过筑路工地这么吃,晚上做梦都梦见大锅饭。指导员讲课,
否定文化大革命,批“四人帮”,我听起来真舒服,胜过看电影。
反正,我没觉得部队哪点不好,哪点苦。

守老山,从来不知什么叫“苦”的我也觉得苦了,受不了了。

我们排守着一个前沿阵地的突出山包。敌人丢了这阵地后,不服气,天天打炮。
原来这里是水桶粗的杂木、碗口粗的竹子,密麻麻的,不久被炸光了,泥巴又翻
了几次,满山头都是浮土,一掌能插下多深去,几乎每晚上都有敌人特工来偷袭
。 我们在山包上修了工事。但不论白天晚上,大部分从都不呆在工事里,分散在各
处监视敌人。顺交通壕走到尽头,再创开浮土,把自己藏进去,只露出半个头,
两只眼。因这山上很少见睛,总是雨雾潯貅!趸能看出取蹂米!趸这选蹉就不能?
霸绶□滞迪□牡腥恕□
每个人都是日夜在泥水里泡着,关节都红肿了,接着是烂裆、长疮、长湿毒。上
岗时不能直立行走,只能爬。上岗后,几个近哨位互相用电线拴住裤脚,随时拉
动联系,怕睡过去,也怕昏迷,因为发生过几起躺在哨位坑就不省人事的情况。




很少能吃上热食,主食是压缩饼干,喝的是缸碗盆钵接的雨水,后面供应不上,
运送物资的军工每次来都有伤亡。有一次送来一麻袋“热”饭和肉食,大家吃着
有点馊,还有股汗味,可一点没剩下。
来过一个新华社记者,也来过我们师参谋长王继堂。他们都说,我们攻守老山的
艰苦程度如果不是世界战争史上空前的,也是少见的。记者照了一些照片,说是
拿回去登报,后来没见登出来。我想也不好登,我们那样子太可怕,一般人不好
理解。
5月8日晚,天黑,大雾,没任何声音。半夜一点半,二班副向我报告:排长,前
面有人说话、微微的。我去潜听了好一阵,听见了悉悉簌簌的草木摇动的声音。

一会,一颗地雷响了,过后一个多小时,再没有声息。我估计,敌人想麻痹我们
,作出踏响地雷就缩回去了的假象,其实已到了我们阵地前埋伏下。
我把无炮、火箭筒全调在这个方向,手榴弹也准备够,绑成叁枚一束。

我叫机枪手李光华一人留在主峰假工事内,到时候打一两个点射换一个地方。

到叁时许,敌人往我们山头打了曳光弹。我才看清,我们阵地前遍山是人。敌人
吼起来,声音很大,分成两路向我们涌浪似地推过来。
李光华先开火。“哒哒眨?者者铡??币换嵋桓龅胤剑?腥松系绷耍?晕?颐?br> 固守着主峰,只仰起头朝那里看。
一直等到敌人推到我们眼鼻子下面时,我才喊:打!手榴弹打前,火箭筒打后,
无炮打敌阵中重火力。
敌人曳光弹这时不敢打了。我们只听见一束手榴弹下去,一片哭喊声。我们42人
,随便打也能打到他们,他们却只能盲目射击,因我们不用步、机枪,手榴弹在
夜里打出去,他很难立刻分辨出从哪方来的。
这是我当排长后指挥的第一战。我没上过军校,这一仗的打法全是从《上甘岭》
电影里学来的。
敌人第一个波次打下去了,又从另一侧攻上来。我们地势熟,很快又转到另一面
照样打了他一家伙。
最后一次,快天亮了,敌人分叁路来,我听清了他们当官的喊“唰,唰!”大概
是“冲”的意思,但士兵只是干吼,不敢往前来。这时我们副连长龙洪春带嗽?br> 兵来,上级的炮火也开始拦阻射击,把敌人彻底打下去了。
我估计,敌人不少于一个营,在我们阵地前留下十几具尸体,更多的伤亡人员当
然是被拖走了,到处可见残肢断臂、武器弹药。我们只能在近处搜索,仅火箭筒
就有八具(五具打烂),机枪、冲锋枪一二十支。
我们无一伤亡!

二班李光华在主峰游动射击、迷惑敌人,起了大作用,他是四川大足人,当年新
兵,才18岁。火箭筒手赵跃进,人称照妖镜,山西人,也是当年新兵,18岁。他
动作快、发射准。他是孤儿,常说,排长,从没人像你对我好。可惜,他后来牺
牲了。那晚上他打出的几十发火箭弹就没有虚发过。还有个新兵王占友,河北人
,在阵地昏倒过五次,就是不下阵地。
上级给我批了二等功,连里报的一等。;连长李新富后来对我说:孟新祥,早知
上级批功打折扣,我该报你个一级英雄,亏了你啦!我说,亏什么,没有邓副主
席,没有十一届叁中全会,我永远是个小“黑帮”,永世也不得翻身。
我们整整在阵地上一百天,后来又打了几仗……反正是,很苦,很苦!不说打,
就是平常年月在那里活过一百天也不易的。
(我听说,孟兴祥至今没考上军校,每次,都差几分,下步可能转业。回到集团
军,我向那里的首长提出奈ㄒ唤ㄒ槭牵?Ω帽K退??袼?庋?娜瞬坏蔽颐堑?br> 建军骨干叫谁当呢?)
 
发表于 2004-3-14 19: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同志们对我们喊:缴枪不杀……
──杨国跃(排长,着名的“李海欣高地”十五勇士之一,全国战斗英雄。)  


(在某部营房大院广场上,屹立着一座雕塑,远看,它是一架巍峨雄伟的高山,
近看,则是十五个正在与敌人殊死搏斗的战士群像。这珍贵的艺术品是来前线慰
问的四川美术学院师生留下的。但参加意见和制作的则有这个部队许多熟悉“李
海欣高地”十五勇士的人,因而部队里即使是后来入伍的战士也能在雕像前给你
指出十五勇士的姓名,战士中的表现……未了,也许还会不无遗憾地告诉来访者
:现在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杨国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师,这个军都形成了一个习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
都来这个塑像前留个纪念像,后来则是有组织地来到这儿举行老兵告别军营或新
兵入伍宣誓仪式。自然,谁都希望还能见到这十五勇士中除牺牲和因为伤重离队
之外唯一留队的杨国跃同志。
我当然也见到了杨国跃。下车伊始就急不可耐找到了他的家。

假若有一位电影或电视作者要拍摄一个威名远扬的战斗英雄的家,他的设计,他
的想像哪怕是极其朴实的,大概也会和我所看到的实景相去很远很远。
他住了仅能放下一床一桌的小屋,这并不使我奇怪,因为他爱人是临时来队,他
还不具备带爱人随军的条件。我奇怪的是他床上的被褥都是打了补丁的,可以说
家徒四壁。仅有的“高档”物件大概就是一个老式半导体收音机,还贴了一块伤
湿止痛膏。他不好意思地说:小儿子淘气,甩坏了!我这才又注意到他的小儿子
,一岁零叁个月,正有滋有味地啃食一个大馒头。我问:他还喝牛奶吧?他说,
喝什么牛奶,牛奶啥味道他也不知……在我的追问下,他告诉我,他23级,正排
,每月96元,管叁个人生活,还得匀出几个给老人。他问,牛奶多少钱一斤?我
说一天一斤一个月大概十五六块吧。天呵!他惊叹一声。
(他并没有发现我的两眼酸涩,开始讲起了他和十五勇士的故事)

我1982年入伍,1983年临战训练当班长,我们班一个四川新兵跑了,后来找了回
来,连长批评我无能,我就要求不当班长,自愿当了战士,连里怕我也跑了,派
人看着我。
头一仗我打好了,立了叁等功,九班长牺牲,连里还叫我去当九班长,我只好服
从。
防御战我们班守142高地,才五个人,连里又加强了一个重机班,也是五个人,由
代理排长李海欣领着。在142守了几十天,后来又从边防团调了4个人来我们班,
这就是后来的“15勇士”!
边防团的4个人来了就赶上“7.12”,有的人是死后才从名册上知道姓啥叫啥的。

7月11日晚上级就有通报,叫不要睡觉,等着。快天亮时,敌人真来了。这一战打
得好,首先是情报立功。
半夜叁点过,雾像小雨,看不出去,但听到下面喘气和草动的声音,估计人很多
。我们很害怕。包括排长在内,都没打过大的仗,都说来了就打,死了算,也没
个周密方案。
敌人来近了,黑糊糊的大片影子,在半坡趴下了,接着就是一阵炮,把我们阵地
炸成一锅烟。炮一停,敌人呼啦冲到我们阵地前,被我们冲锋枪手榴弹撩到了一
大片。正打得起劲,后面几十个敌人突进了我们堑壕,排长叫我带4个人,回过头
去对付他们。我们一家伙干倒它十几个,其余的退下去了。但另一面又上来了一
大群,幸好排长在这一面先安好了定向地雷,一按,炸得敌人鬼哭狼嚎。排长刚
挺起身子,两发高射机枪击中了他的右胸,血流不止。张庆龙忙跑去给他包扎,
他推开小张,抓起冲锋枪朝敌人猛打,边打边喊:小张,别管我,快去消灭敌人

敌人还是疯狂地扑上来了,李海欣排长忍着剧痛,向另一颗定向地雷压火点爬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敌人留下几具尸体,其余的连滚带爬退了下去。这时
,我才得知排长负了重伤,连忙跑去。我解开他的衣扣一看,子弹进口不大,两
处出口碗大,呼呼喷血,我给他包扎了,但血止不住。他背靠战壕坐定,对我说
:九班长,我不行了,阵地交给你了,剩一个人也不能退……后来我去迎击又快
拱上来的敌人,排长两手抠土,在阵地上爬了好长一截路,将第叁颗地雷引爆。
在这同时,敌人扔上来一块炸药在他近旁爆炸,他壮烈牺牲了!他残缺的躯体上
,犹可见一只手紧紧抓住电池,一只手拉着电线。
排长李海欣是河南临颖县人,1962年生,1980年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

排长牺牲后,只有我来指挥了。

当时我认定了,反正是回不去也活不成了,争取多干倒几个敌人再死,人到那时
也就不怕了。
敌人一阵炮击一阵进攻,被打下一股又来一股。我们仅有的一部指挥机炸坏了,
重机枪炸飞了,战壕炸平了。几百米平方的一个山头成了个烟团团。我懂啥指挥
?就是叫大家拉大距离,二叁十米一个人,不管伤到哪,有一口气就打。说实在
的,这也不叫指挥,叫拼命。大家也是这心思!豁出来了!加上在这里守了几十
天,挨炮的经验足足的,会听会躲,不不,后来耳朵听不见了,全凭感觉,一会
跳一会滚一会翻跟头……敌人也傻,在那样的密雾浓烟下一窝蜂似的往上冲,找
死不是吗?
为了和连里联系上,我叫通讯员唐国友突出去。他刚离开阵地,乱石堆里跳起3个
敌人,他先敌开火,打倒了俩,自己也中弹倒下了。他才17岁,新兵,我真不该
叫他去。我们班的机枪手、苗族战士周忠烈见小唐倒下,想把他救回来。他冲过
去,扫倒了几个敌人后,胸部中弹倒在弹坑里,敌人见他曲蜷着身子,一动不动
,扑上来想抓住他,周忠烈猛地拉响了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像周忠烈这样的英雄,我们阵地上还有个刘家富,他负伤了,不能动了,子弹也
打光了,他见五、六个越军已经进了堑壕,蔫梭梭地走过来,他把自己埋住了,
等几个敌人过去,另几个在他跟前四处张望时,他手里的手榴弹拉响了……
到打下敌人5次进攻后,我们15个人已有5人牺牲,其余10人9人负伤,5人是重伤
。我也负伤,敌人一发炮弹在我近旁3公尺处爆炸,我当时被炸昏,气浪剐掉了我
的半边裤子,幸好我的腿只受着一点轻伤,肉皮火辣辣地疼。到现在我的一只耳
朵听力减弱,还常流脓。
到敌人第六次进攻时,我们10人撤进了阵地上一条坑道。

这坑道是越军留下的,有15米长,之字形。越军占领表面阵地后,起初不知道我
们藏在这坑道里,是我军观察到142阵地上都是敌人后,以为我们都死了,就往这
儿进行猛烈炮击。越军躲炮,退着往坑道里来,被我们打得吱哇乱叫,这才猛醒
过来,端起枪,喊着:中国兵,不要打,我们也优待俘虏……话没喊完,被我们
送上“西天”好几个。
我守在洞口,听见阵地上炮弹呼呼地来,轰轰地炸,都准确地落在敌群中,虽然
坑道里也感到地动山摇,但心情格外痛快,顾不得想洞顶随时可能塌下来。炮声
刚停,我就听到了激烈的枪声,估计是我们反击开始了!我,唯一没负伤的蒋志
华,轻伤的张庆龙和夏锦忠一起首先冲出了坑道,接着是重伤员胡友文等也冲了
出来。我们顺着阵地转了一圈,到处是成堆的越军尸体,一个活的也没有。我们
自己把阵地夺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排七班和9连1排的同志们上来了。他们对我们喊:“浓松空依
”──越语:缴枪不杀!我连忙回答:别打,是我们!……同志们紧紧把我们抱
住,都哭了。我们哭得更凶。
(团长张又侠对笔者说:我这一生最痛快的一天莫过于7月12日,那天最痛快的几
件事──
一是师长通知:炮弹运上来了,放开手打!二是142高地,还有我们的人!……)

这天,我们在阵地坚守了十多个小时,打退了敌人1个加强营的6次进攻。

9连一排带来了电台,团长命令我们10个人立即撤下去。

当晚回到连指挥所,我没有裤子,蚊子很多,叮着我的伤口咬,我连赶蚊子的劲
都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一条腿肿了,满是血,血上一层黑乎乎的蚊虫。营长
派人来接我,又把我送到前指的医院。团长来看我,见我伤不重,说:包扎一下
,换换衣衫,准备上北京!
我跟团长坐飞机到北京,参加了八一招待会。以后几次见到杨尚昆副主席。他还
给我们敬酒,说:前线回来的英雄们,你们的功绩将载入我军史册,祝你们在部
队建设中继续成长再立新功!听说我是不久前参加“李海欣高地”战斗的,杨副
主席还专门向我举杯:为“李海欣高地”的英雄们,干杯!
杨副主席还找我们座谈,问我们的战斗情况,对部队建设的意见,家里有什么困
难。大家说的都是战斗情况,我也就不好说别的。其实我们家乡情况特殊,是夹
皮沟,一直没富起来……
 
发表于 2004-3-14 19: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排长,再打不成扑克了!”
──唐本让(指导员)  


我很想给我的通讯员雷少华写个墓志铭,立在小雷家乡的村头。

打仗前,我是6连排长。上级给我派了个通讯员,就是雷少华。他个子不大,黑瘦
,一身的猪潲气味,样子有点憨乎乎的。
我对连里说,不干。连里说,他养猪可表现好呢,这回坚决要求上前线,写了四
次申请。我说,养猪得行,打仗就难说了。小雷表现好,下雪天下池打水浮萍,
70头猪个个圆肥,我也知道,可他一天没训练过呀。
向前线开进时,有天晚上我们的车子差点掉进深沟去,一个车后轮已悬到崖边下
。小雷说,排长,我们不会死,还有后福哩。我没好气地:迷信!
我们在总攻前一晚上开进去,爬上一座陡坡时,谁都动不了啦。我把背包放下垫
坐。背包□辘辘滚下了崖脚,我也懒得去拣。大家都笑。我心想,死不了再回来
拣吧。到天亮时,眼看总攻快开始了,雷少华才从后面一颠一颠跑来,在他的背
包上再加着我的背包。我心里说不出的感激,搂住他,用毛巾揩着他一脸的黑汗

进攻八里河东山,团里叫我们排担任佯攻。团长说:唐本让,你要作好准备,我
们给你们准备了足够的担架,但你要尽量减少伤亡……
小雷问我:排长,啥叫佯攻?我说:佯攻就是打次要方向,迷惑敌人,把它的火
力吸引过来,保证主攻方向的突击性。也就是说,准备丢了我们这个排,去送死
!你怕吗?他挺高兴的样子:排长,我不怕,要死我替你先死!
那一仗,我们排都换成了曳光弹,枪一响,敌人炮弹就按过来了。雷少华几次把
我按倒,用身体保护我。因为我带着报话耳机,只注意和上头联系了。有一块弹
片穿过我们两人膝间插到地下,要不是小雷及时把我抱住滚出两米外,我们都完
了。
那次我们完成了佯攻任务,全排只伤2亡2,我和雷都安全无恙。战后,本要给雷
少华立功,但他坚决把功让给了一位烈士。
防御期间,我排守卫东山主峰。到攻占下主峰的两个月后,我连已在这里加固了
原有工事,大多数掩蔽部都是由3层大圆木,5、6层麻袋与虚土构成,外接堑壕、
交通壕和各种射击工事。虽然我们很造孽,胳肢、胯裆都烂了,全身都是脓泡疮
、虱子起溜溜,但我们情绪很高、很乐观。打扑克的劲头很旺盛。
雷少华和我打对家,我们有暗号。比如喊一声打,对方看你握牌的食指在哪个角
上,便知道出什么牌,所以我们是绝对冠军,所向无敌。输家罚戴钢盔,最多有
戴上七八顶的,压得腰都直不起来,边打边笑,笑掉了钢盔又得加罚一顶。
1984年7月11日晚,我们扑克战正打得热闹时,前沿观察哨一班长打电话来:排长
,下面有动静!我说,你好好观察。过一会儿,他又报告:排长,真有动静呢!
“激战”方酣的人骂起来了:“大惊小怪的!”我说:“放下吧,我去前面看看
。”雷少华是个扑克迷,又是他蛮有信心取得又一个“抠底”战果的时刻,连忙
喊:“把牌扑倒,哪个动是狗????,打完仗再接着干!”
我到前面一看,果然阵地前有异常声响。雷少华也说,还真有情况哩,我早就等
得不耐烦了。
不久,老山方向传来很激烈的枪炮声。到凌晨,连长杨彩忠也来了,望远镜透过
雾障,看得见黑糊糊的人影。七点过,敌人分叁路上来了。
我当时很有信心,因为敌人进攻的路线正是我们早预料到的,协同计划也早订好
了。
60米、50米、40米,敌人渐渐来近了。雷少华有点发抖。排长,这么多呀!我说
“你怕啦!”他说“哪个????怕!”
到敌人距我15米时,我一声喊“打”整个阵地枪炮声大作,子弹就像狂风向敌群
卷了过去。雷少华就像个孩子过年放鞭炮似的高兴,排长,我又干掉一个,你看
呀,看呀!这两个月来,小雷练射击和打扑克一样的起劲,已经练就了一手好枪
法。
“排长,看呀,我一枪打在那狗日端机枪的太阳筋上!”他一连打倒了四个。

很快,敌人的炮弹也铺天盖地打过来了。我带着小雷一面指挥战斗,一面打击敌
人,在几个班的阵地上来回跑。在打退敌人第五次冲锋后,突然,一股强大的气
浪把我掀倒,爬起来我又向敌人射击,“咦,怎么听不见小雷喊叫了?”回头一
看,他躺在地上,扭动身子想抓住堑壕上一块石头再站起来。我跑过去,只见一
股血从他胸内渗出来,连忙替他包扎。
他靠堑壕半躺着,还看着我笑:排长,扑克,打不成了……突然,他一声大喊,
把我推得远远的。
我震昏了,土把我掩埋了,十几分钟我中断了指挥。醒来,我第一眼看见的是雷
少华的头,我以为他的身子埋在土里,想拨拉土,但土里什么也没有,那里只有
他的头,似乎他还在对我笑!
我对着对讲机大哭大叫:为雷少华报仇!和敌人拼到底!……

这是雷少华第五次掩护我。在他负了重伤后,他依然没有忘记了他的责任,为我
,他的排长,时刻倾听炮弹的呼啸声,时刻准备掩护我!假若,这最后一次不是
他猛然推开我,我毫无疑问粉身碎骨了。他能推开我,证明他还是有力量躲开炮
弹的,但他并未将这力量用于给自己求生,而是用于保护,用于实现他的诺言─
─要死他替我先死!
全阵地都吼声如雷:为小雷报仇!为烈士们报仇!那一仗,我们打退了九倍于我
之敌的15次进攻,仅在我们阵前能看到的敌尸90余具。
事后我们才查明,敌人向我们阵地打的是苏式“撤格尔”导弹。雷少华就是这种
导弹炸死的。
雷少华,云南砚山人,初中毕业参军,牺牲时年仅18岁。

战后,我和朱启副师长(现军参谋长)去了他家。事先我给少华妈妈去过信。我
说:妈妈,我愿作您的儿子,请收下我吧!到了他家全村人都来看我,还放了鞭
炮。村里一位老年干部对我说,按当地习惯,认妈妈是要叩头的。问我愿不愿意
。我说,我愿意,别说叩头,我今生今世,愿为我的雷妈妈作到我能作的一切。

我很惭愧。雷妈妈什么也不叫我作,还不时给我捎带好吃的来。

少华,我的同志,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永远感激你,怀念你,全连同志也这
样,你知道吗?每年新兵入伍,老兵复员,他们都自动向你的遗像敬礼,喊着:
永远向雷少华同志学习!
 
发表于 2004-3-14 19: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不宜宣扬,但他战功最突出
──李参谋(团作训参谋)  


(我没能记下李参谋的名字,我本只为找他要一份地图,出门时天黑了,他在送
我的时候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论战功,我们团还有一个最突出的人物,但哪儿都没有宣扬过他,因为他干过一
桩丑事,有的人一听就摇头。
他叫王仁先,江苏人,1979年打仗前补充到我们部队来的老兵,打完仗上过军校
,1984年战前是我们股的作训参谋。
临战训练时,有一天晚上放电影,我们住的那家房东发现他女人没来,回去找她
,最后找到房后竹林里,见到他的女人和一个当兵的在一起,当兵的跑了,但房
东还是记住了他的样子。
他告到团。团里很震惊。第二天清早大集合,叫这位房东来认人,很快,王仁先
被认出来了!
团领导起先不信,事后找王仁先谈,他“供认不讳”,还说:她愿意……

气得领导们向他挥拳叫喊:怎么就真是你呀!

开始我们也是又气愤又惋惜!

这种事,在国外,也许算不了什么,电影上也常见的。但我们国情不同,时间地
点也特殊,要打仗了,又是在一个少数民族地区,房东是个瑶族。王仁先受到应
得的处分:撤职,降为正排级到3营机枪连当战士。
所以令人惋惜,是王仁先参谋业务很熟,定作战方案,写文件,制图都是首长们
的得力助手。他这个时候走,对指挥所工作不能不有所影响。
他1米75的个,长得很帅,很有风度。他没结婚,家乡有个对象,是个很出众的美
人,在他住校的时候来看过他。据同时住校的人说,女的很热,王仁先相反很冷
,从不一人去看她,说是怕自己“掌握不住”,害了人家。令人不能理解的是,
他竟然和房东女人“好”上了!房东女人不算丑,但也不能说好看,比他的对象
那是天上地下了。他为啥那样?你们作家是能揣摸出的。我想他当时也可能想到
不一定还能活着回去,也许这辈子就尝不到女人的味道了,属于文化大革命中批
判过的人的“一念之差”吧!
我说了,对他的处分是应该的,不能说是小题大做。但我从当时到今天,也不认
为他有多坏,更不同意有的人认为他后来的战功“不宜宣扬”的说法。
他到3营机枪连后,配合7连守146等高地。

146等高地在老山东南侧的盘龙江西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整个地形敌高我低,
叁方受敌,对我十分不利。阵地上一有响动,敌各种火力就一齐射过来,压得我
们不敢抬头。在这样的地方坚守,光吃饭喝水就是大问题。炊事班送饭到阵地,
常常遭到敌炮火与机枪封锁,一餐饭送到战士手中,已是泥一半,饭一半。吃了
这样的泥水饭,许多人的肠胃受不了,解不出大便来。阵地无水,背水要通过敌
人4道火力封锁线,每个人3天才能分到1壶水。7连战士硬是在这里修筑了工事,
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经受了敌人数千发炮弹的轰击,牢牢守住了阵地,先后毙
敌280名,
击毁敌坦克2辆,军车一辆,被中央军委命名为“老山防御英雄连”。

7连的战绩当然首先靠大家英勇奋战,靠干部正确指挥,但七连阵地上有个“下放
战士”王仁先,他在那里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据我看,七连代理连长的
各种指挥点子都是王仁先出的。
但王仁先的主要战功还不在这里,而在他钻进了敌人面前一道绝壁的隙缝里,连
续观察敌人情况40多天,这是常人无法存身的地方。他不仅给上级指挥提供了珍
贵的情报,也创造了一个现代人忍耐力的奇迹!
这道绝壁在敌我阵地之间的一个光秃秃的石山之上,隙缝在绝壁顶端,靠我们这
面可以侧身挤进一个人,面对敌人那方则只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缝。王仁先是
在一个滂沱雨夜爬上去的,从此这道细缝就成了我们的眼睛。开始他一人去观察
,后来他在缝里造了叁级坐蹬,可以依次挤进叁个人去。但每次都少不了王仁先
,因为他对老山前面的敌情、地形在战前就作过侦察,有所了解,他又熟悉地图
,一有发现,便能准确计算出坐标,迅速上报。
现在谁也说不出对敌人哪些重要目标与进攻企图是王仁先最先发现的,因为我们
的观察哨不只他这一处,情报来源也不仅仅是直接观察。但至少可以肯定,敌人
有两个新的炮阵地,两辆坦克出现后立即被我炮火摧毁,是王仁先最先报告的,
首功应归于他。
5、6、7月,正是酷暑期,当烈日曝晒时,老山地区气温高达四十度,王仁先和他
的同伴(不经常也不固定)挤在石缝里,被两面滚热的崖壁夹着,就像烤面包似
的。晚上,大雨来时,无遮无拦从顶缝淋在他们头上,在他们石蹬上漫上来,有
时他们全身都浸在水槽里,泡醺鱼似的。
参谋长李明书来阵地看过他。他们朝夕相处几年,李参谋长竟然没有立刻认出他
来。因为他的眼边烂了,嘴唇肿了,脸皮一块块翻卷下来;一身军装已磨成拖布
似的条条。等认出之后,参谋长抱住他哭了,连叫了几声好同志、好同志!但第
一句话说的却是:
“王仁先,我命令你立即撤下来!”

“不,我只能留在这,多少做点什么,弥补过失。”

“你已经弥补了,过分了!回去,我们给你请功,为你专门开一个庆功会!”

“等打完仗吧!”

“不,我现在就需要你去参加,其实开什么样的庆功会都不能没你……”

“这儿更离不开,最近敌人有些迹象值得密切注意……”

李参谋长没法说服他,掏出了一瓶虎骨酒来:那就再待几天来吧!支持不住时,
你就喝几口,隔几天,我再给你送来。
王仁先这个时候抑制不住感情了,蒙脸蹲在参谋长面前,嚎啕大哭:参谋长,我
对不起你,对不起同志们,给大家丢脸,关键时刻离开了岗位……
参谋长的眼泪也直往下掉,滴在他紧握的王仁先的手背上:别再提了,我们不是
圣贤,谁也免不了什么时候出点岔子。
王仁先送走参谋长后,久久坐在山坡反斜面看着他早已消失的背影。

几天后,就是敌人发动“7.12”大反扑,146高地被敌人炮弹炸成一片火海。王仁
先就在这天牺牲了,是一发炮弹落在146山崖上,反弹回来,在光山的绝壁上方爆
炸,震落了顶缝一块大石,它正好砸在王仁先头上。
如今,那个光山上一条冲天石壁还在,石缝和叁个石蹬也在,都被磨得光溜溜的

那石壁石缝是对王仁先的永久纪念!
 
发表于 2004-3-14 19: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奉献篇  读近期报刊上讨论思想工作的文章,我很同意这样一种意见:我们以往过多强调
了集体至上,而忽视和否定了个人利益、个人志趣、个人作用等存在的必要性。
前者往往是一些领导人不正之风的掩护,后者则无形中成了培养国民无所作为的
惰性的温床。
青年们反感文学作品中一再出现的带病坚持工作、父母病危置之不顾、几过家门
而不入等类的形象。我能理解。
然而,这个“奉献篇”中,我又描绘、讴歌了这类人物,我相信年轻的朋友们能
理解:战争环境毕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如果一个人的牺牲、奉献能够换取更多
人免于伤亡,且这种换取又出于他个人意志的选择和个人作用的自信,他是不应
该与过去文学中捏造的“高大全”形象同日而语的。
“当兵的真不该找老婆”
──朱季历(团政委)  


1984年老山作战,我是炮营教导员。

开进途中,部队路过文山。100炮连副指导员杨富华来向我请假:教导员,我回家
看看。我问:你家在哪?他指了指:不远……。当时部队只准备在城边兵站吃一
顿饭就上车走,我有些不高兴,心里说,不是规定过谁也不许离开么?他又说:
我有急事,看一眼就转来,要不了半小时。我看了表:好吧,半小时!
杨富华原是独立师的,刚调来不久,我对他的情况不了解。话说回来,我了解也
只能准他半小时假。
原来杨富华虽非文山人,但是在文山找的对象,爱人是个中学教员。

杨富华一路飞跑回家,邻居老太太说:哎哟,你咋才回来,你爱人正“生”哩,
好恼火哟,喊叫了两天两夜啦。
杨富华算计过,爱人预产期已过了十天,原想进门看个是男是女,撂下几句话就
走,现在又只好扭头向州医院跑。
杨富华到了爱人床前。据他后来向我描述,……实在惨不忍睹。爱人大概吃了药
,正昏迷着,只见她一头乱发被汗水浸透,嘴唇上满是咬伤。病床前的岳母看见
了他,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他跑到医院门外,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大筐鸡蛋,提到产房外,把岳母娘
拉出来:妈,我……不能久待,我是路过……这就要走……话没说完,一向无重
话的老太婆跳起来喊:你走,你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这儿没你的妻子,也没
你的孩子……他说了句:妈,以后你会明白我。真的转身要走。岳母娘身在文山
,猜出了他准是要上前面打仗,又一把把他拉进产房:都看到你孩子的脑壳顶了
,就是原子弹打来了嘛,你也得等一小会儿呀!
一位老医生见他一身泥尘,一脸汗水,也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归来的丈夫,而是一
个匆匆路过的征战者,连忙把他和他岳母请出门外。
他抢先问:医生,大人要紧么?我要大人,不要孩子啦。老医生说:大人孩子都
没事,包在我身上啦。你要能等,再有半个小时我看就差不多了。他如实相告:
医生,一百多号人在车上等着哩。老医生向他挥挥手:那就去吧,快去!尽管放
心好了。又给老太太作工作:他在这儿使不上劲……
杨富华后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是从来没给谁下过跪的。那回,不知咋啦,
我扑通跪下了,哭着说:医生,拜托啦!妈,拜托啦!多多拜托啦!
他一路哭回来,快到连队时,连忙把眼泪擦干。他说:叫战士们看到了,还不知
怎么看我这副指导员呢。
后来他和连事务长周邦炳说了,周又告诉了我。还说:教导员,这事你处理不妥
,也不问问人家回去啥事。
我专门跑到他连临战训练地,向杨富华道歉。他说,没啥,千军万马的行动总不
能等我一个。以后我如活着再弥补,我天天给老婆作饭洗衣服。又说,当兵的,
真不该找老婆,我要没结婚,决不找。他笑呵呵的,我的心都热了,眼也湿了。
我坦率地说:要是我,我办不到!但对他只说:你的感情经得起一颗原子弹爆炸
呵!
战后,他爱人带着孩子来了。我又去向他爱人道歉。他爱人说:“我当时真气昏
了,心里想,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我说:“小杨讲了,他以后天天给你作饭
洗衣服弥补。”他爱人说:“要作饭洗衣服的人我找你?”我问:“你看上他什
么啦?”她说:“我就看上你们当兵的这个‘傻’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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