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雨田
我标题中的“重视”可以念成“zhongshi”。当然,巴赫是众所周知的西方音乐之父,没有人可以撇开巴赫,“zhongshi”不言而喻。我这里更希望把“重视”念成“chongshi”,即重新认识巴赫。
巴赫是一个需要不断“重视(chongshi)”的音乐家,这一点古往今来皆然。
巴赫不断被误会,埋葬和复活可以基本上概括巴赫音乐的历史。巴赫的时代意大利歌剧风行,而他生前仅仅作为一名管风琴家而闻名遐迩,其作为作曲大师的地位无人问津,他的浩如烟海的杰作被他的时代所无视。只是到了后世,巴赫才不断被重新发现和重视(zhongshi),其中最经典的发现当数门德尔松对巴赫的发现和推荐。1829年门德尔松指挥巴赫《马太受难曲》隆重上演,此后巴赫才不只是零散地,而是极大地影响了音乐文化的发展。
作为作曲家的巴赫生前默默无闻,又以其巨大的毅力,无视时代变化的潮流,而埋头于自己的创作。巴赫从不以天才自诩,谦虚,但是自信,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信心。“谁能象我一样努力,谁就能象我一样成功。”此话可以概括巴赫的为人。
巴赫的音乐作为其所处时代的集大成,也结束了一个时代(巴罗克)。时代对巴赫的无视使得他没有能成为开启新时代的人物。但事实却是,此后一百年、两百年,巴赫不断开启着音乐艺术的新时代。海顿就拥有巴赫《B小调弥撒》的一个抄本,莫扎特、贝多芬的晚年都亲近对位艺术。20世纪初的艺术预言家科克托(Cocteau)对瓦格纳、德彪西以至贝多芬都极尽微词,对巴赫却是情有独钟。20世纪新古典主义的音乐口号是:“回到巴赫!”
尽管如此,巴赫并不能摆脱被误会的命运,从学琴的幼童到音乐行家莫不如此。巴赫被看得理性、抽象、艰深、遥远、可望不可及,似乎与我们的音乐生活不相干。巴赫的确是需要重新认识的。幼童在回避巴赫后有一天会回到巴赫,发现巴赫的精彩,尽管这可能是他已经长大成人后的事了。音乐家叶小刚谈到他在听了古尔德弹的《哥德堡变奏曲》后对巴赫的亲近,很有意思,也很有代表性。
巴赫的音乐真的不食人间烟火,难以接近吗?其实不然。
巴赫音乐事实上充满了自然、清新的气息,18世纪初流行的众多体裁、风格都在他身上得到体现。从音乐史的角度,巴赫所以处在中心地位,就在于旋律与复调、和声与对位这些常常是相互冲突的因素在巴赫的音乐中保持了高度紧张,又达到了令人满意的平衡。从通俗的角度来看,巴赫音乐了不起的是它适合各种不同的演奏、演唱方式。他的合唱可以是150人的大合唱团,也可以是几个独唱家来演唱;他的赋格曲可以采用大管风琴,也可以钢琴用爵士乐节奏演奏。很难设想用萨克斯管来演奏贝多芬的四重奏,或用电吉他演奏莫扎特的协奏曲,但巴赫的作品可以适应这种形式,而且都充满清新和活力。对巴赫来说,重要的是风格、分句法和节奏、织体,音色的选择却非常自由。巴赫事实上融合了音乐的纯正与民间气息。
巴赫音乐充溢着情感内容,且不说他的充满戏剧性力量的受难曲,在五光十色的康塔塔中也可见一斑。在康塔塔中,巴赫对歌词中感情与形象的变化所产生的诗意反应总是自然地涌流出来,化成丰富的音乐语言。巴赫采用了当时每个人都熟悉的众赞歌,但让它得到了极大丰富。我们排练巴赫的第79号康塔塔(它的第3、6段的旋律都是众赞歌)时,指挥尼克就提醒说:要注意下面三个声部,巴赫把它们写得比女高音声部还有意思,还富于变化。
1979年有一本名为《GEB》的书出版,80年代被编译成中文后曾风靡中国读书界(笔者寡闻,不知是否对音乐界产生过影响),书中将数学家哥德尔(K.Godel)关于数学基础的著名定理、荷兰版画家埃舍尔(M.C.Escher)的逻辑严密而又想象构思奇崛的画和音乐家巴赫(J.S.Bach)的赋格艺术做了独特而又有趣的对比。但是这位巴赫只是活着的巴赫的一个影子。巴赫音乐不只是其中的形式化的特征(如严谨的赋格,调性的变化与循环等),巴赫音乐更蕴蓄着无可估量的巨大情感内容。在严谨的形式下,巴赫音乐涌动着巨大的内在激情。在接触过一些巴赫作品后,我第一次听结构严谨的《音乐的奉献》时就被它的力量所震慑,尤其是低音部分涌动的音流,至今令人难以忘怀。序列主义的大师维伯恩说:总是有某种不同,然而又总是相同。巴赫的音乐常常给我这样的感受,就象是一条小溪,奔流不息,又始终向着一个不变的方向棗大海。
贝多芬说巴赫(Bach)不是小溪(bach),他是大海。此话当真!
巴赫已经离开我们250周年,让我们也来重视(chongshi)巴赫。而且我相信我们还会不断来重视(chongshi)巴赫。巴赫是读不完、听不尽的音乐家,是需要我们不断重视(chongshi)的音乐家棗这正是巴赫的伟大和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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